【番外19】/晋江文学城首发
元寿元年,昭宁帝初立,燕王司马奕离京戍边。
是年冬日,皇后房氏病重,撒手人寰前,赠心腹婢子一枚麒麟玉佩,转交燕王。
告诉他尚有一子存世,下落不明,盼燕王能寻回孩子,父子团聚。
婢子不负所托,千里迢迢赶去燕州,道出实情,并言明皇后病重,是为心症。
“娘娘说,若有来世,王爷非皇室子,她也非房氏女,就做一对平凡的夫妻,男耕女织,粗茶淡饭,也好过宫墙深深,天各一方。”
“若王爷能寻回那孩子,请善待他。倘若担心未来王妃不虞,不认那孩子也行,给他三餐饭食,教他读书识礼,长成一个堂堂正正、顶天立地的儿郎足矣。”
燕王闻言,握着那枚麒麟玉佩,刚毅面庞尽是悲恸。
她明知他对她的情意,却还说这些话来剜他的心。
他司马奕此生除了她,岂会另娶旁人?
他与她说过的。
可她还是不信,到死也不信。
“无妨。”
燕王攥紧那玉佩,阖眸呢喃:“你若有灵,别急着投胎,且看着我将孩儿寻回,将他抚养成人。”
“你放心,我们的孩儿,我定会给他最好的。”
最好的吃穿、最好的教导、最好的一切。
包括,这大好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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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寿一年,景王之乱才平,朝堂还未得片刻喘息,燕州铁骑再次袭来。
燕王打着清君侧的名义,杀入长安。
他金甲染血,手握利刃,居高临下指着昭宁帝:“你若老实交代我儿的下落,我可给你留条血脉,否则休怪我不念手足之情。”
昭宁帝仍着龙袍,狭眸睇着燕王,冷笑:“你与那贱人所生野种,早已葬身鱼腹,尸首无存,你想要儿子,自己跳进渭河捞罢。”
话音方落,刀光一闪。
昭宁帝惨叫声起,捂着一只断掌,难以置信:“司马奕,你这大逆不道的乱臣贼子,忤逆祖宗的畜生!”
燕王面无波澜,滴血的刀架上昭宁帝的脖子:“再问你一遍,我儿到底在何处?”
那刀刃锋利,毫不客气地陷入脖颈皮肉。
昭宁帝已知败势,却也不怵死,幽深黑眸定定看向燕王:“你觉得朕可能让那孽种存活于世么?司马奕,你便是夺了皇位又如何,这辈子你注定孤家寡人,永无后嗣!”
“既如此,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燕王垂下眼,握紧刀柄:“司马瑞,我只恨没有早日杀了你。”
若是当初,能有现下这番大逆不道、破釜沉舟的决心——
房氏、郭家,还有阿静,或许都不是如今的下场。
可惜他明白得太晚。
握着长刀的手猛地一抽。
霎时间,昭宁帝的鲜血溅了他一脸,温热腥膻。
燕王弑兄夺位,御史文官纷纷怒骂其为乱臣贼子,天地所不容。
燕王不在乎。
他的妻、他的儿都已不存于世,又何惧那身后骂名。
他不但杀了昭宁帝,还将昭宁帝的儿女们圈禁起来,打算挨个杀。
淑妃求情,透漏了当年昭宁帝派黑影卫追杀的一丝线索。
那夜昭宁帝下令追杀时,是她侍寝,躲在屏风后偷听到只言片语。
这只言片语,像是灰烬里一丝幽幽火光,叫燕王重燃希望。
他派出无数精兵密探去寻。
功夫不负有心人,寻了整整三年,终叫他寻到麒麟儿的下落。
暗卫将那孩子从金陵带回来时,那孩子已是七岁。
脑袋大身子小,面黄肌瘦豆芽菜般,那双狭长眼睛却格外明亮,警惕戒备,又透着股狠劲儿。
活脱脱一只桀骜不驯的狼崽子。
暗卫跪地禀报:“属下发现小主子时,小主子已被卖入地下赌场,饿了三天三夜。”
地下赌场是何等污糟之地,小谢无陵一身反骨,刚入赌场,不甘认命,逃了两次都被抓了回来,又被赌场打手拿沾了盐水的鞭子抽得遍体鳞伤,锁在禁闭室里“磨脾气”。
奄奄一息之际,禁闭室的门被打开。
原以为是赌场打手又来给他吃教训,却见两名黑衣人小心翼翼将他从地上抱了起来,并喊他“小主子”。
谢无陵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不然他怎么会有干净的白米饭和香喷喷的红烧肉吃,怎么会有柔软华丽的丝绸衣服穿,怎么会有一堆对他温声细语、毕恭毕敬的仆人?
那两个气度不凡的黑衣人,还帮他报了仇,杀了花船老鸨,将地下赌场一把火烧了。
那些曾经欺负他的人,都被五花大绑地丢在了他面前,涕泗横流,磕头求饶。
再后来,他被带到了长安。
代号为阿七的黑衣人与他道:“您的父亲在长安,他这些年一直在找您,盼着与您团聚。”
谢无陵问:“他只找我,不找我阿娘么?”
阿七沉默了许久,才道:“有关您母亲的事,待您回到长安,主子自会为您解惑。”
谢无陵没再多问。
心里却猜测着,没准又是一个达官贵人到金陵风流一度,多年后良心发现寻回私生子的戏码。
话本子里都是这么写的。
便是他那“便宜老爹”有心来寻他阿娘,阿娘早已化作一捧黄土,没那福气回长安享福了。
谢无陵心里替谢湘娘可惜。
万万没想到,他抵达长安后,并非进了什么高门深宅,而是直接进了皇宫。
那一袭玄色绣五爪金龙锦袍的高大男人告诉他:“阿麟,我是你的父亲。”
谢无陵傻了眼,悄悄捏了一把大腿
嘶,真他娘的疼。
这竟然不是梦?
可这怎么能不是梦呢!
皇帝老儿是他爹?他便是做梦也不敢这样梦啊!
谢无陵便是再早熟,此时也不过个七岁孩子。
小小脑袋,装满困惑。
看向皇帝的目光也是小兽般的戒备。
燕帝看着儿子稚嫩的眉眼,满腔父爱溢于言表,想揽他入怀好好宽慰,到底还是忍住。
得给孩子一些时间适应。
“你母亲乃我发妻房氏,并非谢湘娘。当年因着歹人加害,你不慎流落在外,你母亲为此郁郁寡欢,一蹶不振,于五年前病逝。()”
燕帝在谢无陵面前蹲下,又将一块色泽鲜艳的麒麟红玉递给他:“这是你母亲给你留下的,她还给你取名,麟。Θ()_[()]Θ『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你的本名,该为司马麟。”
谢无陵盯着那块玉佩好半晌,终是在燕帝期待的目光下,接了过来。
放在掌心摩挲片刻,他抬头,抿了抿唇:“那我也是谢无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