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阮眠没等魔主阮眠醒来,花了点功德从系统那询问到了小鲛的具体位置,便二话不说从业城出发,准备去寻他。
向皎厌离公开她本体身份这事是她早就考虑过的,她最大的顾虑就是不想自己本体新神子的身份给鲛人一族带来麻烦。
如果没有今日小鲛暴力抢亲事件,她或许永远不会意识到这种不欲拖累对方的隐瞒,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一种过度保护。
她曾经始终觉着小鲛性子太过单纯良善,又经历过太多的苦难,好不容易熬过来了,应该回族地过上些平静安宁的日子,好过和她一起筹谋算计,命悬一线地东躲西藏。
自以为筹划得当,将会以最小的代价换来余生安稳。
然则最难放在天平之上量化衡量的是感情。
阮眠孤儿出身,即便偶尔幸运能遇上一星半点的善意,也是深埋在心的。哪怕满怀感恩地想要回馈一二,也不敢轻易宣之以口,做出任何承诺。谨慎又小心,最先想要谋求的是生路。
因为现实残酷,从没有给她任何试错的机会。
前世,即便知道了孤儿团的弟弟妹妹们被“带去海外仙宗”的真相,她也一直隐忍着,直到知道自己求生无望。
哪怕明知自己伤不了魔域拐卖利益链上的始作俑者,也抱着同归于尽的心思登上了通往魔域的货船。
万事以稳妥为先。
除非一切生路断绝,她才会以掀桌子的方式来做最后的宣泄。
她的感情一直理智而克制,但偏偏,她遇见了小鲛。
……
阮眠从没见过感情如此丰沛、如此鲜活之人。
恨的时候,不惜以自身血液为引,只身入局,毒杀风荷魔主。
爱的时候,阮眠尚且担忧他过不了她用着他仇人魔主的躯壳这道心理上的坎,他便已经自行化尾,不熟练地提溜着衣摆,主动敲她的房门,红着耳朵给她看脚。
伤心了就掉小珍珠,黏人了就勾着她要摸摸。
瞧着她的眼神永远清澈而热烈。
阮眠招架不了这个,更觉得这样的纯情弥足珍贵。
保护之心拉到了极限,愈发不愿他再经历任何的苦难,下意识地想将他藏在羽翼之中。
十年分离。
这对一个擅长孤身一人在底层挣扎苟活人来说,并不算是承受不了的代价。
忍过一时,日后便是海阔天空。
应该是值当的交易。
但阮眠在金明楼阁前再见了小鲛,方知对于分离二字的重量,人与人感知到的、所能承受的极限是不一样的。
皎厌离此来,目的从头到尾只有一个。
抢走她。
阮眠想,若换位处之。
倘或她潜意识里真的信了魔主移情别恋的传闻,相信所爱之人是个朝三暮四、将她骗得团团转的负心汉,今日或许断的就不是金明楼阁,掐的也不是徐行之的脖子了。
可小鲛暴戾的情绪不曾冲她发泄。
甚至都不敢与她对视,怕泄露眸底潜藏的委屈,一瞧见她就红了眼眶。
阮眠便明白了。
过远的距离,与单方面不便的沟通带来的误会不过是最后一根稻草,分离带来的不安才是将弓拉到极限的元凶,让他一触即溃。
阮眠为造成这样的结果感到无比的后悔。
第一次想要不顾一切抛却所有理智的衡量,去切切实实地拥抱他,弥补所造成的伤害。
……
“近了,就在前面。”
十一的箭头提示出现在视网膜上,指引催促着阮眠。
整整半天过去,“魔主”依旧昏迷不醒,阮眠始终无法链接上她的意识。
这看来有些反常,以魔主的身体素质,即便是近距离被异香秘药波及,这会儿也该醒了才是。
再一看十一标注的箭头直直冲着海面下去——
怀揣着愧疚和忐忑心情,极速赶路而来的阮眠心里一咯噔:“……”
坏了,小鲛不会真黑化了吧。
一个昏迷的人被带到深海之下,这、这还能醒得过来吗?
十一在旁幸灾乐祸,俨然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口吻:“爆杀负心汉嘛,很正常的。”
阮眠听它那高高挂起的语气,就知道指定没事。
假意苦涩地笑了下:“好好好,反正我任务也做得差不多了,正所谓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你这时候已经不关心我的死活了,我理解的。”
十一冷不丁被她演了一波,整个统都不太好了,率先跳起脚来:“你好好说话!”
顿了顿,便老实给她解释:“你不必想太多,魔主的身体没有出问题,应该是你和魔主之间的距离过近了导致的。”
阮眠啊了一声:“怎么说?”
十一道:“我先前同你说过,你本体的‘神子’身份和魔主身上的系统都属于天道规则之下的产物,关系犹如树之枝和叶。过往我们两不相干,各自努力,自然相安无事。问题就在你和小阮眠的精神体完全相同,是数年之后的灵魂重生而来,按理说,你不该和小阮眠出现在同一时空……尤其如今系统任务已经完成,你身上的天道之力保护的屏障逐渐消失,两者之间的平衡被打破,现在是神子本体得到的庇护占了上风……”
系统沉吟着,在她脑中嘀嘀咕咕:“我猜想,或许你日后都不能再在同一空间控制两具身体了,你俩最少应该保持六千里的距离,方可以脱离这种相互影响。当然这只是我根据数值推演出来的,也许还有别的原因,我不能保证……”
阮眠明白自己能控制两具身体,纯属于抓住了天道的漏洞,如今她任务已到扫尾阶段,天道不用再格外帮扶她,自然要修复这个漏洞。
听起来合情合理,就是有点过河拆桥的意味,还正拆在了需要的时候。
她是找系统买了瞬移遁地符从业城赶过来的,一路上只花了半天,
时间太短,也没法确认系统推断的是否属实,便只是记了下来,叹口气道:“行吧,若真是你说的那样,以后的计划还得要改改了。”
十一知道她说的是什么。
业城到魔域的距离可没有六千里,阮眠想要让魔主去魔域搞事,本体坐镇业城随时探听消息的计划便行不通了。
讪讪:“嘿嘿,实在不行你氪点功德也能解决~”
“……”
阮眠没再应声,默默搓了一把脸。
即便和系统插科打诨了几句,看着提示箭头上愈来愈小的数字,意识到小鲛就在不远处,即将和她的本体第一次正式见面,那近乡情怯般的紧张感依旧让她手心冒汗。
阮眠重新扎紧了头发,又拨弄了两下额前的碎发,深吸一口气,一头扎进了冰冷的海水之中——
……
一入水,首先感觉到的是刺骨的寒。
阮眠运转法力在周身展开避水的结界,一心一意跟随箭头指引往深处游,尽量忽略掉四周的光线逐渐黯淡。
某一瞬,阮眠不经意地将视线从箭头上挪开低头往下看了一眼。
脚下是深不见底,浓稠到化不开的黑暗,无限弥漫,宛如深渊。
阮眠划水的动作猛然一僵,背上的冷汗一下子就下来了,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陡然攥住了心脏。
她下意识用力地吸了一口气,甚至隐约有种溺水般的窒息感。
十一察觉到她情绪的突然波动,诧异:“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