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徇哑着嗓子道:“还行吧,小事。我只是没想到,我后院的七郎,不只是普通的面首,还是个侠士。”
她的语气很轻,像是哄小孩子。
林琛雪低落的心情,忽然轻松了不少。
林琛雪犹豫片刻,低声说道:“我忘了会牵连你。”
林琛雪现在明白了,她是萧徇的面首。
她如今只是个卑微的人,若是她做什么事,大家只会想到萧徇。
若是皇帝明日酒醒,怪罪萧徇进暖阁坏了他的好事,那情况非常严重。
当今天子好色昏庸,不知道处理了多少不如意的臣子。
萧徇本是女子,在朝廷上已经是举步维艰了。
萧徇抬头,天空中繁星点点,原来这马车做工精巧,顶盖用的是从远洋传来的琉璃制作而成,清澈透明可以看见头顶的夜空。
萧徇:“行侠仗义是很好的品格啊。若是臣子们都与你一样,大楚如今,想必会大不相同。”
林琛雪
微微一怔。
有那么一瞬间,她看到萧徇眼中真情流露。
但也只是一瞬而已。
萧徇润了润唇,说道:“行侠仗义固然好,但其方式也极为重要,与其自己去冒险,不如换一种方式。”
“……”
萧徇看着林琛雪,语气耐心,像是在教她:“你喝的那杯酒,是在你进屋前的半盏茶时间被送进去的,是助情的春/药。
在你喝之前,皇上已经喝了一杯,你与其打晕小火者,穿上他的衣服进去勾引圣上,不如拦住送酒的太监,若是在酒中加上蒙汗药,让皇上不清不楚的睡过去,岂不是很好吗。”
林琛雪若有所思,忽然反应过来什么,刹那间冷汗淋漓。
萧徇这是什么意思?
她偷偷去大街上买了蒙汗药的事情,萧徇居然知道。
那她进萧府之前,去买软棍的事情,萧徇知道吗?
萧徇……
林琛雪很快否定了心中所想。
若是萧徇知道自己是女子,只怕这车厢中的温存,也不会有了吧。
林琛雪都有点分不清,萧徇对她是真心,还是只是因为看她武功高强,想要拉拢她了。
今日她在席间,和礼部侍郎家的云公子说了会话。
如今取代父亲,和胡人作战的,是广威将军熊清原。
萧徇和熊清原关系很好?
林琛雪有些头晕,忽然感觉事情,在不知不觉中走向了另外一个方向。
忽然,头顶传来一阵响动。
萧徇抬眸,寒意直达眼底。
外面传来立春的一阵惊呼,林琛雪从轿子中探出头,凌厉的剑风从脸颊扫过。
刺客!
林琛雪瞳孔骤然紧缩。
“看来这次我带你来是对的。”萧徇抿了一口茶汤,在身后说道:“若是打得过,就杀了他罢。”
“听到了吗,七郎。”
她说得如此风轻云淡,就像这是什么再平常不过的事,和刚才的软语温存截然不同。
萧徇的话,林琛雪不敢再不重视,刹那间打起十一分的精神,她神经紧绷,手臂也有些颤抖。
长这么大,她比武虽从未输过,但却从未杀过人。
马车上方不知何时落了一个人。
那人身穿黑衣,手执长剑,几乎要与黑夜融为一体,借着昏暗的月光,林琛雪依稀看见那人用黑布蒙面,只露出一双眼睛。
他出招,动作迅捷又狠辣。
孟秋粗通武功,但显然不是他的对手,动作有很明显的凝滞。
林琛雪双腿猛的一蹬,身体在空中化为一道虚无的残影,转瞬之间便蹿了出去,她手拿山花鬼钱,铜钱倒映着月光,寒光四射。
林琛雪手腕运力,铜钱便如同离弦的箭射了出去,打在那人肋部要穴。
“啪——”一声轻响。
那人本来在权力对付孟秋,根本没有防备,冷
不防中招,踉跄往前一步,差点摔下马车。
马车依然在往前,周围街坊如同画面般迅速向后倒去。
林琛雪立于马车之上,身形挺拔如鹤,双拳如风,手足飘逸,逼迫黑衣人与自己交手。
两人拆了十来招,黑衣人越斗越狠,忽然间往前窜来,剑尖直点林琛雪肋下“章门穴”。
在林琛雪躲闪的功夫,扔出几枚毒镖,直接射入马车内。
他本是料定林琛雪手无兵器,难以抵挡。
谁知擦着林琛雪身体而过的时候,林琛雪手中忽然冒出一柄锋利的短剑,短剑寒光阵阵,削铁如泥。
原是萧徇给她的。
短剑在空中翻舞一个刹那间,已经将毒镖全部挡下。
林琛雪纵身跃起,虚劈两掌,匕首直刺刺客命门。
“划拉——”刺客的衣服被刮破。
千钧一发之际,他抬手回剑格挡。
与此同时,月光从云层间射出来,照映在林琛雪的脸上。
林琛雪蓦地一愣。
刚才那剑招,林琛雪并不陌生,甚至十分熟悉。
那是林家剑。
与此同时,黑衣人似乎也认出了林琛雪,瞳孔微微放大。
林琛雪能感受到,萧徇在马车中静静的看着她。
林琛雪慌乱之间,刺出匕首,黑衣人瞬间被她逼出十来步远。
林琛雪施展轻功追击。
两人来到房梁上,逃离马车的视线外。
黑衣人停下动作,忽然掀开黑布,露出一张与林琛雪极为相似、女人的脸。
女人皱眉:“嘉乾!”
嘉乾是林琛雪的表字,只有家里人知道。
那张脸的眉宇虽然与林琛雪有几分相像,但比起林琛雪的少女英气,却要更加温柔些。
她皮肤因为常年在外奔波而略显黝黑,左侧眉心还有一道微不可察的伤痕。
这是之前一直在外,为阿爷的事奔忙的大姐姐。
林含愣了愣,喝问道:“为何是你!”
林琛雪头皮发麻,扔下一句:“我下次再告诉你!”
与此同时林含的利剑劈过来,林琛雪明明可以躲避,却朝着剑刃冲过来。
“刺啦——”
林琛雪的衣服被割裂,微微的刺痛感传来,有滴滴鲜血流下。
林琛雪手中铜钱连发,枚枚朝着大姐姐林含呼去。
林含虽然比林琛雪大,但七妹天赋秉异,武功造诣早已与姐姐持平。
林琛雪暗器发的猝不及防,林含又被她逼退几步。
林含抬头错愕的看着林琛雪,却看见女孩一溜烟的跑了。
萧徇坐在马车里,看着林琛雪气喘吁吁走进来,衣衫被撕裂,整个人十分狼狈。
萧徇淡淡问道:“可杀了他?”
林琛雪:“没有,他跑得飞快。”
萧徇什么也没说。
马
车快速前行,四周安静,只能听见车轮滚过地砖的声响。
林琛雪这才意识到,萧徇经历这种事,可能不是一次两次了。
所以她才能如此淡定。
若是其他女子,只怕连胆子都要吓破了。
林琛雪不由得皱眉。
按理说大姐姐应该还在外面才是,怎么会跑回来了?
看她那架势,应该想要萧徇的命,她怎么会来刺杀萧徇?
车厢内光线昏暗,萧徇靠着柔软的坐垫,闭目养神,面容有疲色。
林琛雪忽然说道:“我在宴席上听云子推说,林将军这次入狱,十分冤枉。”
马车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林琛雪抿唇,试探性的说道:“我以前虽是流民,却也知道,林将军一生光明磊落,是个大英雄,又怎么会通敌叛国?”
这是她第一次尝试和萧徇说这个。
萧徇皱眉,表情淡淡:“云子推好端端的和你说这些做什么,云安成该管教儿子了。”
林琛雪连忙道:“他什么都没和我说,是我与他聊到梁国公……我自己联想到林将军了。”
林琛雪暗中打量着萧徇的神色。
萧徇:“金鳞卫打听到林慎行有谋反的可能,这是皇上亲手批下的缉捕令,不可能有错。”
林琛雪没辙了。
萧徇显然不想和她继续说这个,缓缓闭上眼:“七郎今日受了伤,回去记得处理伤口。”
林琛雪皱眉看着萧徇,手握拳放在膝盖上。
那日林琛雪在政事堂看到的调查文书,金鳞卫那边明明已经结了案,但萧徇却批注证据不足,没有签押。
那就说明,这份文书是被萧徇故意握在手上的。
萧徇没有草草结案,所以关于父亲的处决迟迟不来。
为什么呢。
这是萧徇有别的图谋,还是她有意在帮父亲?
马车很快就到了萧府门口,林琛雪边想事情,边站起来,忽然看到萧徇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似乎有些古怪。
林琛雪微微一怔。
她低头看去,脸色瞬间熏的通红。
刚才经历了激烈打斗,自己绑在腰间的那软棍,不小心翘了起来,整个外袍都被撑大,分外恐怖!
-
清晨。
皇帝在龙啸宫中悠悠醒来,只觉得头痛欲裂。
他微微皱眉,慢慢睁开眼,便看见太子跪在地上,手中正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
太子见皇帝醒来,欣喜道:“父皇。”
大太监高耽笑盈盈的站在旁边,说道:“昨夜万岁爷喝多了酒,太子殿下守在旁边,寸步不离的照料呢。”
太子低眉顺眼,谦恭道:“高公公这是哪里话,做儿子的为父皇尽孝,是天经地义的事。”
皇帝打量着太子,看到他眼底的疲色,表情微微欣慰。
“皇上终于醒了,可把臣妾担心坏了
。”一个声音忽然从旁边响起。
皇帝转了转浮肿的双眼(),冷不防看到坐在自己身旁的女人。
女人一袭明黄色牡丹刻丝圆领袍?()『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头戴凤冠,面容明艳逼人,关切的看着他。
“皇后……”
皇后姓萧,名叫萧棠,是梁国公萧誉的大女儿,萧徇的亲姐姐。
皇后怀中坐着一个眉清目秀的小郎君,身穿蟒袍,服饰尊贵华丽,大概五六岁年龄。
小孩看到皇帝醒来,脆生生的喊了一声:“父皇,您可终于醒了。”
小孩子的声音清脆如银铃,皇帝听到他喊,刹那间高兴的合不拢嘴:“澈儿,你昨夜也和你大哥一起在这儿?”
皇帝有两位嫡子,一个是前皇后窦氏的嫡子,太子秦宴西。
窦氏死后,皇帝才娶了如今的萧棠,又生下秦宴澈。
皇帝很是喜欢聪明伶俐的幼子,觉得他像自己,常常亲自教导秦宴澈。
刹那间,皇帝原本在太子身上的注意力,又转移到六皇子秦宴澈身上。
太子脸色微沉,故作惆怅的说道:“父皇病体初愈,这是喜事,原本应该好好庆祝享乐,但是昨夜宫宴要不是姨母阻拦,肯定能更开心。”
“昨晚……”皇帝头痛欲裂,不太记得昨晚上的事。
皇帝追问,高耽也不敢不说,便将昨晚上暖阁中,皇帝看上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太监,萧徇如何来阻止,皇帝又如何被人扶着回到龙啸宫,都一一道来。
皇帝越听,脸色越是阴沉。
太子皱眉:“这后宫中的太监、宫女,哪个不是父皇的?父皇龙体已愈,想宠幸个太监有何不可,姨母管的也太宽了些。可是不把父皇的权威放在眼中?”
太子昨夜,本来是郁郁寡欢。
因为在萧徇的挑拨离间之下,父皇对他有了明显的疏离。
论处理政事,他比不上萧徇,论讨父皇欢心,他更是比不上。
太子不由得很是焦躁。
但当他听到心腹禀报,说萧徇居然闯进了父皇的卧室,去阻止父皇宠幸一个太监,太子的内心,是按捺不住的狂喜!
没想到那只向来精明的狐狸,居然在晚宴上,走了一步臭棋。
皇帝:“那小阉呢?”
高耽:“想是已经被萧娘子……处死了。”
皇帝勃然大怒,将手中的药碗扔了出去:“朕是天子,不过是想宠幸一个阉人,哪容她一介女流管!”
瓷碗破碎,黑色的药汁洒了满地。
龙啸宫中已是跪了一大片,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
皇后嗔怪道:“萧徇也是关心皇上的龙体,她对皇上的忠心,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之前宫中那些好看的宫女、太监,哪个不是萧徇送进来孝敬皇上的?倒是西儿,你在此处煽风点火想要做何?太医千叮咛万嘱咐,要皇上忌房事,你就不怕皇上的怪病卷土重来?”
说起怪病,皇帝又不说话了。
许久,
() 六皇子秦宴澈稚嫩的声音响起:“姨母是真的挂念父皇。”
皇帝的神情稍稍缓和:“澈儿说的是,萧卿对朕确实好。”
皇帝既然都表态了,太子只好低头,说道:“姨母确实关心父皇。”
皇帝问高耽道:“萧卿最近在干什么?”
皇帝多疑,国家大事虽然都交给萧徇处理,但他还是不放心,派遣金鳞卫在萧徇的府门口日夜监视。
高耽垂眸:“萧娘子最近,格外宠幸一个小面首,在府中夜夜颠鸾倒凤、笙歌不断。”
皇帝的神色和缓了些:“萧卿还是那么不让人省心,你说她办事能力如此强,怎么就沉溺于男女之事呢。”
他虽如此说,表情却十分愉悦。
皇后萧棠在一旁听着,也直摇头:“妹妹一直志在此处,也怪不得她。”
皇帝:“这样罢,宫中前月给皇子们做的衣服,不是还剩了百来件崭新的吗?多余的衣服,就送给萧卿的面首们。”
……
萧徇还在府中用早膳,便接到了一大堆衣服。
一件件绫罗绸缎,用盒子封好了送过来,足有百来件。
萧徇有些诧异。
都说圣心难测,为何昨夜发生了那样的事,皇帝不说龙颜震怒,还送来了这些荣宠。
李义跪在地上,踟蹰道:“这是皇上赏赐的,宫中做的新衣,听说娘子今年又纳了一十多个面首,特地让娘子的面首们穿的。”
萧徇慢慢吃着粥,问道:“薛七进府时是多大?”
李义迟疑了下:“十六岁。”
萧徇:“束发之年,是该发育了。”
……
荷花堂的房间内,大门紧锁。
林琛雪没精打采的歪在地上,盯着天花板看。
自从发生昨日的事后,她老觉得对不起萧徇,总想做点什么补偿她。
该怎么办。
林琛雪躺了整整两个时辰,觉得自己不该在如此颓废下去。
她便坐起来,盘腿坐在榻上,皱眉写着什么。
熊清原居然取代了父亲的位置,再加上是萧徇按着卷宗不发……
熊清原到底是谁的人?
弄清楚这件事,对林琛雪来说非常重要!
既然大姐姐回来了,那她要去找大姐姐问问,顺便和她说一说自己在萧府的事情和疑惑。
林琛雪随后将写满字的纸烧掉,刚走出门,就看到李义来了。
李义手中捧着好几个盛放衣服的匣子,和蔼道:“恭喜郎君,恩宠无限。”
林琛雪一愣:“这些是什么?”
李义:“这是娘子给您送过来的。”
林琛雪揭开匣子,只见里面是一些丝绸衣物。
林琛雪将最上面一条拿起来查看,瞬间石化在原地。
这是什么东西!
上宽下窄,两头有孔,中间还有一个鼓鼓的容囊!
李义:“这个年龄,下面都要发育了,多穿宽松的合裆裤,才不会影响发育啊。七郎是娘子得宠的面首,娘子也很关心你啊。”
林琛雪看着手中的内裤,脸色瞬间涨得通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