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章 酒酽春浓(一)(2 / 2)

宴云笺没立刻说话,一手揽着姜眠带她闪到一边。

夜深月浅,淡淡月色被一层薄云遮蔽着,光芒十分暗淡。

待到安全处,宴云笺再忍不住心中惊痛,低声急问:“阿眠,你哪里受伤?”

没有哪一刻如此暗恨自己双目不便,视线模糊,闻到她身上血腥气,几乎叫他心胆皆裂。

姜眠还有些怔愣:“没……我没什么事,就是撞了一下。阿笺哥哥,你怎么会来?”

宴云笺却顾不上回答,视线向下,隐约看见她白净的下巴似乎泛着青紫颜色,他心头大震,微微眯了眼睛上下打量,又在她后肩处看到一片模糊血色。

脑中的弦骤然断了,心脏急剧惨痛一瞬,旋即涌上一股杀意。

他情绪变化连姜眠都感觉得到:“我真的没什么,就是皮肉伤,你不要着急啊。”

宴云笺喉咙里泛出血腥味,闭了闭眼压制胸膛中翻涌的戾气,俯身将姜眠打横抱起来。

“我必定要他付出代价。”宴云笺本紧攥着拳,碰触到她娇软的身躯而强迫自己松懈下来,揽着她,“阿眠,你休息一下,我带你回家。”

“等——等一下,”姜眠有点急,“你放我下来。”

他的脸色比她好不到哪去,“阿笺哥哥,你伤的不轻又中了毒,放我下来我可以自己走。”

宴云笺没同意,甚至收紧了手臂。

“我……”

“阿眠,让我照顾你吧。”

他语气已经带了一丝微不可察地恳求,姜眠欲言又止,终究抿了唇,不再挣扎。

她双手搭在他脖颈边,轻轻蹙眉:路有关哨,他显然没骑马只身一人隐匿形迹而来,这样长的路,他是如何做到只比她晚了半个时辰便到此的?

“阿笺哥哥,你中的毒……”

宴云笺轻声:“无碍的,我压制得住。”

() “阿眠,我们须得绕山路,这附近守着许多龙虎军的人,樊鹰不敢堂堂正正杀人,只怕要用阴招给我们使绊子。你拿走解药,他未必肯认这个亏,这是他的地盘,我们不可与他正面对上。”

听他说出这么一句,姜眠怔了怔,即便知道他有多聪慧敏察,每一次也都会讶然:“阿笺哥哥,你知道我是打了什么主意……你知道我已经拿到了解药?”

“嗯。”

宴云笺将她往上掂了掂,让她整个人靠在他臂膀上,“怪我来的太迟,还是让你受了罪。”

他清楚阿眠是怎么想的,也明白在这个局里,樊鹰不敢下杀手,但是为了逼迫阿眠屈服,他势必会采取一些手段。

可碰落阿眠一根头发丝他都不舍得。

更别说,怀中娇小的身躯笼着一层淡淡血腥气,刮擦着他的理智。

“不,你来的一点都不迟……”姜眠喃喃。

她说完这一句,便有些失神。

直到宴云笺将她轻轻放在一处山洞避风口,姜眠才反应过来。

“阿笺哥哥,怎么了?”姜眠揪住宴云笺袖口,“你哪里不舒服么?”

“不是。”

“阿眠,夜里刮南风,山势东高西低,回风强劲,你身子会受不住的,我们在这里避一避。我已经飞鸽传书给义父报了平安,等天亮便带你回家。”他声线温柔沉稳,将外衫宽下裹在她身上。

姜眠下意识阻止他的手:“哥哥……”

“嗯?”

“我……”

“怎么了阿眠?是不是伤口痛?”

“不是,是……我想说……对不起。”

宴云笺英挺的长眉微微簇拧起,阿眠刚才便有些心绪不宁,他察觉的到,如今又来说对不起。

到底是思绪太过敏锐,沉浮一念,宴云笺便懂了。

“阿眠,怎么这么傻气?”他抚了抚她发顶,又好笑又心疼,都不知道拿她怎么办才好,“做什么对我说对不起,岂不是折了我?我不舍得与你生气,但你若这样讲,我要不高兴了。”

姜眠知道他全懂了,抱着膝盖低声道:“阿笺哥哥,你是保护我爹爹才中了毒,我真的很感激……我……”

拿到解药的事,她还没想好要怎么跟宴云笺说,却先被他洞察,让她措手不及,感觉在他面前抬不起头来。

分明他中了毒。

分明,解药就在她怀里。

她知道这自私,也愧对于他。

可只能说对不起。

这一份唯一的解药,她是一定……要留给爹爹的。

宴云笺不由笑了。

清亮深邃的眉眼弯起来,即便看不清楚,可眼前这团模糊皎洁的月光,让他的心与灵魂全部化融,变作一汪温水。

“真是傻姑娘。”他笑叹,没忍住手落在她鼻尖,很轻很轻地捏了下。

姜眠目光胶着在他身上——他的脸色很差,虽然他说来轻描淡写,但想想也知,爹爹都没压制住的毒,他压制到现在该有多辛苦。

恍神间,她发觉自己已经很久没有用历史来联系眼前这个人了。

当初刚刚认识相识时还时不时的想,若是后世评价中的宴云笺,此刻定会这样,定会那样。

但眼下,能解他痛苦的解药就在她怀中,她却已对他无比信任。

——即便她给,他也不会接受的。

“阿笺哥哥我……”

“阿眠。”

他们二人的声音同时响起,宴云笺的声线却凝重许多,转瞬将她抱起向里走去。

这山洞不深,里边虽然避风,但漆黑微潮,宴云笺首选没将她安置在此,此刻却将她藏到此处。

他气息还是很沉稳平静,说的话却让姜眠悚然一惊:

“阿眠,你不要出来,外面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