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50章(2 / 2)

整个长安城陷入到狂乱之中。

王公、士民四出逃窜,山谷细民争入宫禁及王公第舍,盗取金宝。

敌军尚未打到近前,皇帝便已经弃城而逃,剩下的人又能够怎么办?

于是原本繁华的长安城中,一片乱象。

更有人趁机焚烧城中府库,直到崔光远和边令诚一边组织人手救火,一边杀人立威武装维持城中治安,方才稍稍稳定城中秩序。

但其实,这时候的叛军还在潼关观望,并不敢贸然进军。

毕竟那可是国都长安,要是上下一心全力死守……奈何未战先乱。

而另一边,李隆基带领着逃亡队伍来到了咸阳行宫望贤宫。

咸阳县令显然早已经深刻领会了大唐皇帝陛下那溜之大吉的精神,早已经不知所踪。困顿,劳累,饥饿。

养尊处优早已经被酒色声乐消磨了意志与志气的李隆基直到杨国忠到集市之上买了胡饼之后,方才吃上饭。

于是民争献粝饭,杂以麦豆;皇孙辈争以手掬食之,须臾而尽,犹未能饱。

当地的百姓们见状,献上自己平日里之所食用的、难以下咽的粗砺食物。那些饿坏了的王子皇孙们一个个争相用手捧着吃,不会片刻便已经吃光,却仍旧觉得犹未填饱肚腹。

上皆酬其直,慰劳之。众皆哭,上亦掩泣。

但,这里是距离长安并不遥远的咸阳行宫周边啊。何以百姓的生活竟至于此?

不过短短数十年间,那开元盛世,怎么说没,就没了?

三郎啊三郎,你又究竟有多少时日不曾离开过言廷,不曾探知过民间的疾苦,以及那民生白艰难?

太宗文皇帝留下的君舟民水,载舟覆舟的思想,当真叫你抛在了脑后吗?

你李隆基今日之所哭,究竟是在为这天下苍生、为长安城中被你抛下的百姓、为这些将食物送给你的民众而哭,还是在为你那失落的权柄而哭?

便在下一刻,有一个叫郭从谨的老人家对着这位落难的圣人进言。

“禄山包藏祸心,固非一日。”

陛下啊陛下,我们都知道,安禄山包藏祸心不是一日两日,怎么陛下您就视若无睹,还杀掉了指证安禄山的

老臣呢?

小老儿我还记得当年宋璟当宰相的时候曾多次直言进谏,而您亦多有采纳,天下因此而太平。怎么后来,就成了这样子呢?

您看这些年来的这些大臣们,一个个都只知道对陛下阿谀奉承不敢说真话,而您对禁宫外面的事情又知道多少,了解多少?

言路不通之时,我便知道天下一定会向今天一样发生大乱,但像我这样的乡野之臣,纵使是心中有疑虑有猜测有想法,又如何能够将这些传递到您的耳中?

若非是您今日流落至此,小老儿我又如何有机会,能够在您的耳边诉说这些逆耳之言?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

或许是李林甫身居高位,或许是张九龄被赶出长安,触目之所望,尽皆是倾天下之力所堆集而成的锦绣与繁华。双耳之听,俱是歌功颂德与阿谀奉承。李隆基已经许久许久不曾听到过这样使人振聋发聘的逆耳之言。

或许是真心的痛悔,或许是极力的想要展现出一个帝王的姿态,又或许仅仅只是心中那一丝丝未曾被泯灭的羞耻心在作怪。李隆基并未使人将那老人家如何,而后做足了一副悔恨不已的模样,对着那老人家道:

“此朕之不明,悔无所及!”

但纵使是再如何的后悔,又能够如何呢?

更何况三郎啊三郎,你当真悔了吗?当真意识到了,真正的问题之所在?

【翠华摇摇行复止,西出都门百余里。六军不发无奈何,宛转蛾眉马前死】

于是下一刻,是天音落下,伴随着皇帝出逃消息的传递,从长安到其周边城市,都陷入到巨大的恐慌之中。

所有人都想着在安禄山大军到来之前逃命。

而那些被李隆基所带走的王子皇孙们,亦不再有过往的特权。在夜幕降临之际和衣而卧躺倒在地面之上,只剩下狼狈。

王子皇孙尚且如此,又何况是那些跟随着皇帝逃难的士兵?

不曾战死沙场便罢,如此这般仓皇逃窜叫圣人愚弄,又累又饿吃不好亦睡不好处处皆没有保障,更看不到任何的希望,又如何不叫那些士兵们生出抱怨?

原来那圣人啊,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