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绮月回神,见朝雾孝太郎眉头微皱,她会意地点点头,“学长有事的话就去忙吧,我等下去找我的朋友。”
“好。”朝雾孝太郎也没说什么繁琐礼节的话,道别后就匆匆离开。
绮月望着朝雾孝太郎的背影,若有所思。
她和朝雾孝太郎年龄差不多,这次酒会前并没有交集,朝雾宗司直接认识她的可能很低。
联系一下对方的年纪和组织身份……所以是认识她的父母吗?
麻烦啊。
绮月抱起手臂,指尖轻点着手肘,眼眸低垂,大脑快速运转。
等朝雾孝太郎手中掌握的新型/麻药的证据被公安拿到,处理朝雾宗司和朝雾生物医药公司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朝雾宗司能在组织活到六十岁,不能小视,他要是死了倒还好,要是活着被公安抓捕了……
起码在她间谍身份暴露之前,朝雾宗司绝对不能活着落在公安手里。
绮月理清楚思路,对自己接下来要干什么就清楚了。
天赐良机,今天公安的全副心力都会扑在如何伪造朝雾孝太郎“死亡”之上,不太会关注朝雾宗司,而错过今天的酒会,她再接触朝雾宗司就显得很突兀了。
想一想,在露天花园降谷零没有动手,那就只能在酒会结束前找机会,否则一旦朝雾孝太郎出了酒店,卡尔瓦多斯便能找到狙击机会。
那不管是在正厅、洗手间、休息室等等地方动手,最好的、不引人注意的办法是什么?
绮月抬头注视着正厅之上,明晃晃的吊灯,眼睛被刺得眯起来。
*
晚上七点半,酒会正式结束前半个小时。
此时大多数客人在经过一个多小时的社交活动后,多多少少都有些疲累了,哪怕不累,对周围环境的变化也会松懈许多。
就在这种时候。
啪!
整个酒店23楼陷入了黑暗之中。
“啊!”
“怎么回事啊?停电?”
“这也太黑了……”
“有没有服务员在啊!快去看看怎么回事!”
在一片混乱之后,几个训练有素的身影迅速开始了行动。
与此同时,也有一道身影悄然消失在正厅之中。
当绮月拧开贵宾休息室的门溜进去时,里面也亮起了一盏台灯。
绮月眯了眯眼,适应了光线后,看向灯的方向。
今日见过几次的老人坐在沙发椅上,被光影各半笼罩的脸上平静无比,似乎对女子的出现毫不意外,像是闲话一般,道:“来了?”
绮月没有靠近,站在靠近门口的位置,淡淡地点头,“看来你早有预料我要来找你。”
“哼,”老人低哼了一声,从桌上的烟盒里抽出雪茄,慢慢点上,“在看到你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了。”
猩红的火点在光影中闪烁着,像是一双恶魔的眼睛。
“Marc。”绮月轻声叫出老人,也就是朝雾宗司的代号,“玛克白兰地,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会认识我吗?”
“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
老人向后倚靠着沙发背。
台灯的光亮只够照到一小片地方,没了白日那种上位者的气势,朝雾宗司也不过是个干瘦的老头。
“你认识我的父母。”绮月肯定地道。
老人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吐出一口烟气,他问:“我回答了你一个问题,那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吗?”
绮月敏锐地察觉到哪里不对。
若是玛克白兰地猜到她是为了杀朝雾孝太郎而来,不应该这么平静吧?还是说,这父子之情是一丁点都没了?
绮月决定试探一下。
“你心里清楚,”她抽出准备好的匕首,加重语气道,“事情出了岔子,总要有人来承担后果,不是吗?更何况这本来就是你负责的事情。”
“哈!后果?负责?哈哈哈哈哈!”
老人嘲讽地哈了口气,又哈哈大笑起来,笑得浑身都在颤抖,连雪茄都有些拿不住。
绮月静等着他笑完,对上老人浑浊又不忿的眼神——刚才在他身上的那种平静和镇定自若,好像一下子就被撕破了。
“真狠心啊……真狠心啊!”
老人使劲锤了一下桌子,咬牙切齿道:“我替他干了那么多肮脏的事情,只是出了一点小差错,他就要来处决我?!”
他?
琴酒?朗姆?还是……boss?
绮月继续试探,冷笑道:“引来条子也是小差错?”
老人抓着桌沿
,疯狂地挥舞着手臂,
低吼道:“我可以想办法应付过去的!只要给我一点时间!给我一点时间!”
绮月暗自皱眉。
怎么回事?朝雾宗司不知道是自己的儿子掌握了新型/麻药的证据?还是……在她这个“处决者”面前保护儿子呢?
看着老人的愤怒眼神,绮月想着组织无情无义的作风,生硬地道:“给你时间?给你时间你就一定能处理好吗?这中间损失的组织的利益,你又拿什么来还?”
“哼……说白了,就是把我当弃子!”老人颓废无力地靠回沙发里。
他这一副放弃挣扎的样子,反倒是让绮月不知道怎么办了,总不能真杀了他吧。
摩挲着匕首的把柄,绮月想着该怎么继续下去,却听到老人喃喃地自语:“也是,他对你父母都没有留手……”
“……什么?”
绮月先是愣了一下,等听明白这句话后,瞳孔骤缩,高跟鞋使劲蹬了一下地面,冲到老人面前,一把抓起他领口,厉声逼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他是谁?我父母的死不是意外吗?!”
“咳咳!意外?”老人被迫仰着身子,看着神情焦急狠厉的女人,忽然笑起来,愉悦地反问,“说是意外,你自己信吗?”
绮月紧紧咬着牙,呼吸急促着,头发散乱,茶红色的眼眸宛如泣血一样,一眼不眨地狠狠盯着老人,想要生吃了他似的。
老人面对恶魔一样的女子,拍着沙发肘,哈哈大笑道:“回答不出来了?说相信,怕是不得不信吧?就像宫野家那两个一样……咳咳咳!”
难道宫野夫妇的死?
绮月心中骇然,冲动之下,将匕首抵在老人的脖子上,再次逼问:“他是谁?我父母是怎么死的?!说啊!”
老人艰难地咳嗽了两声,然而刚说出两个字:“他们——噗!”
黑血从口中涌出,气息迅速消减下去。
“这……”绮月一惊,下意识地将匕首拿开,松了手,老人的干瘦身躯顺着沙发滑了下去。
“等等!”绮月又连忙抓起老人的衣服,拼命地
晃他,“朝雾宗司!回答我!先告诉我答案!”
“在……”老人张了张嘴,绮月趴在地上凑近了去听,却只等到老人瞳孔慢慢涣散,失去焦距,最终没了生机。
“……”绮月怔愣着,有一瞬间的茫然,颤抖的手指去试探朝雾宗司的脉搏。
没有。
专业知识告诉她,没救了,人死了。
甚至她能直接判断出是因为某种毒。
但……有什么用?
答案呢?
她要的答案!她父母的死是怎么回事——
“混蛋!!!”
一挥手,匕首狠狠扎进地面上,绮月咬着嘴唇,满心的愤懑和仇恨无处发泄,盯着朝雾宗司的尸体恨不得捅一刀!
冷静……先冷静下来……
绮月抚着心口,闭眼做着深呼吸,停电还没结束,她在台灯的光影下不停地喘着气,想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们父母的死一直存疑。
她知道,明美知道,甚至志保也知道。
……可就像朝雾宗司说得那样,当时年龄尚小的她们需要生存,组织捏死她们不用费什么力。
她的母亲,明美和志保的母亲,对她们说的最多的话:活下去。
哪怕浑浑噩噩的,哪怕……手染鲜血。
这是母亲对女儿最卑微的请求。
所以,不能探寻,不能深究,甚至都不可以去想,一旦露出一丝对组织的愤怒,这对她们、她们身边的朋友,都将是灾难。
一开始这么劝着自己,不要想。
可时间一长,就真得不敢去想了。
但她怎么能忘记这么重要的事。
她怎么可以不想。
她为什么要害怕逃避。
她忘了父母的痛苦了吗。
她为自己复什么仇。
她有什么脸为自己复仇。
/> 她——
好痛。
等绮月回过神来,匕首已经扎进了自己的大腿,鲜血顺着香槟色的礼服汩汩流出,染红了衣服,漫延到了地板上,甚至沾湿了朝雾宗司的衣服。
腿上的痛感一阵有一阵没有,心脏反而疼了起来,绮月喘咳着,麻木地把匕首□□,丢在一边,去翻朝雾宗司的身上。
混沌的大脑中竟然还有一丝清醒:
人死了,警察就要来了。
她得先找找这人身上还有没有线索。
然而这一丝清醒却提醒不到绮月“等下警察来了她该怎么办”。
站不起来,她趴在地上,胸腔重重起伏,狼狈地翻完朝雾宗司身上,开始翻周围,但这里是酒店的休息室,属于朝雾宗司的东西很少。
只有……
绮月看向沙发边斜放的拐杖。
拿过来摸索,竟然真的在上面找到了开口。
绮月从里面倒出两枚金币。
两枚印有乌鸦图案的纯金金币。
这是什么?为什么要藏在随身的拐杖里?是组织的东西?会是线索吗?乌鸦和金币,有没有可以想起的线索?快想想、快想想……
借着台灯的光,绮月拿着金币疯魔般得翻来覆去地看,直到屋里的灯“啪”突然全亮了起来,晃了她的眼,让她条件反射地闭目。
再次睁眼时,绮月就看到闪闪发光的金币,满地的鲜血,和失去生机的朝雾宗司。
一切都清清楚楚。
“……”
眼前开始闪动起黑色的噪点。
心口宛如炸裂开一样,绮月咬破舌尖,刺痛惊醒了自己,先把金币藏在胸前,她抖着手指,重新恢复微型耳麦的通讯。
“绵星绮月!”
听到的第一句就是忍耐着焦急和怒火的训斥。
“为什么擅自断了通讯?行动结束了,你在哪儿?”
“我……”
扯
下头绳,勒紧大腿的伤口之上,做完这些,绮月就彻底没力气了,想张口,声音却比想得要低微。
“嗯?”那头的人非常敏感地察觉到了异样,音调抬高地叫道,“绮月?绮月!你在哪儿!”
绮月撑不住,扶着地板慢慢侧躺下去,地板上黏腻的液体染上白皙的皮肤,宛如烙印一样烫人。
“我……没杀人……”
“什么?绮月我听不见,你先说你在哪儿!”
绮月听着耳麦里乱糟糟的动静,黑暗模糊的视野中,听觉反而奇异地好了,她似乎听到了诸伏在说“查定位”,听到了其他同事的七嘴八舌。
还有他。
“tsuki,”男人深呼吸,嗓音忍耐着,温柔地哄道,“你乖,你跟我说话好不好?你说话……”
绮月翻了个身,平躺着,闭着眼大口喘气。
“我说……我没……杀人……”
后面的声音就听不见了,绮月只记得很吵,意识迷离的最后时候,听到了休息室大门被狠狠踹开。
“绮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