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巧克(2 / 2)

此刻她的心里并没有因为降谷零的话而觉得

感动或者如释重负,她只觉得自己的直觉是对的,事情果然变得棘手了。

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降谷零侧转身,紫灰色的眼眸直视着绮月,冷静地剖析着。

“因为我们的不安,你一直在包容我们那些出格的言行,可绮月,你本身并不是内心开放的人。

你跟所有人的距离你都在心里划了线,现在因为一时的包容,你让我们踏过了原本的那条线,接近了你。可时间一长,最先受不了的也一定是你。

一旦我们的越线超过了你预想的时间,无论是你推离我们,还是你抽身离开……都逃不过我们渐行渐远的结局。”

“是这样的吧?”

降谷零最后反问了一句。

他一直盯着绮月,见她喉咙微动,似是紧张地吞咽了一下,他就知道自己说对了。

萩原研二看到了绵星绮月对他们的包容,认为是这个女人心软善良,所以放纵了他们。

可降谷零静下来心细想,却总觉得不对。

如果绵星绮月是这么感性的人,那并非对他完全没有感觉的她,早就应该答应他的表白了。

包容、放纵是真的。

但绵星绮月心里一定是理智的,她清楚,如果一味的抗拒,这只会拉长他和萩原的不安时期,最后导致的还是她自己生活的不稳定。

所以她选择了坦然接受,甚至会主动配合,甚少反驳拒绝。

但这些都是有时间限制的。

“你给的安全感就像灰姑娘一样,到点就会消失。”降谷零伸手拿过茶杯,放进绮月的手心里,低语评价道。

“……”绮月用双手合住茶杯,在热气缈缈中,眼眸低垂。

她不说话,降谷零也不催。

过了半晌,绮月才平静地问:“既然知道,为什么要说出来呢?”

降谷零伸出食指,虚虚指着绮月的心口,神色复杂地道:“因为,如果我直接对你恢复了之前不出格的相处模式,那绮月一定会松了口气吧?”

绮月闭了闭眼。

她已经知道降谷零要说什么了。

“你只会觉得,是我

终于从你昏迷的那四年里走了出来,解决了心理上的问题,从而反省了自己的不妥,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降谷零慢慢贴近绮月的耳朵。

“但如果我把你的所思所想全部剖析出来告诉你,哪怕我依然恢复了之前对你点到为止的相处方式……绮月,你会松一口气吗?”

降谷零微眯眼,虚靠在绮月的肩头,有条不紊地继续说道。

“我明确告诉了你,我知道你的打算,我知道你的心软并非真正的心软,我知道……你对我那些亲密的承受,不过是觉得反抗不了之下的妥协,抱着赶紧配合赶紧离开的想法,实则并没有在你心里留下痕迹——”

“够了!”

绮月睁开眼,厉声打断降谷零的话,起身放下茶杯。

“衣服已经送到了,我先走……”

“生气了吗?”

降谷零一把拉住绮月的手,将人拽回沙发上,让她仰靠着沙发靠背,再用胳膊困抱住她。

绮月挣脱不开,忍不住皱眉问道:“你在闹什么?就算我就是你说的那般,那又怎么样?我理解你们因为我重伤昏迷四年所产生的担心不安,我也的确有给你们时间去适应,但我难道有义务要给你们一辈子的时间吗?!”

降谷零把头抵在绮月的肩窝处,闷声笑起来:“有这种想法,才是冷静理智的绵星绮月啊。萩原会觉得你善良心软……他还是没我了解你。”

“放开。”绮月的胳膊也被困在降谷零的怀里,抬不起来,她只能去推他的腰,气道,“刚刚不是还说,不会再有出格的举动了吗?”

“那要怪你啊,绮月。”

降谷零侧过脸去,靠在绮月的肩膀上,潮热的吐息喷洒在她的脖子和锁骨上。

“我本来只想趁机见见你,和你好好吃顿饭,结果呢?你连门都不敲就要走。”

“我说了!我以为按规定……”

降谷零打断她,反问道:“你信吗?风见都让你来给我送衣服了,如果不想让

你知道这里住的是谁,他肯定会明言告诉你,他说了吗?”

绮月一下子语塞。

“你在躲我。”降谷零肯定地道。

绮月反驳回去:“我没有!我有什么好躲你的?”

“你就是想躲我。”降谷零收紧胳膊,直白地点出绮月的内心,“你是怕我会再对你有那些亲密的举动。”

这人又打直球!绮月气得脸颊发红,“既然知道那你还不赶紧放手!”

降谷零反而自问自答道:“我为什么突然要跟你明说刚才那些话?就是想让你知道我已经反省过了……让你不要再想着躲我了。”

绮月无奈地看着天花板,无力地吐槽着:“你那是反省吗?我怎么觉得你是想让我反省呢?”

“你的确也该反省啊!”降谷零泄愤地锤了一下沙发,咬牙道,“跟我们直说又能怎么样?一边对我们纵容,一边抱着我们若是出格太久,就推离我们的打算,你不觉得你太残忍了吗?”

“你直接说你就行了,带什么萩原。”绮月头疼地反问道,“直说?我要怎么跟你们直说?希望你们不要那么过度得关心照顾我——你们能做到吗?”

降谷零看着她,异常认真地道:“绮月,如果你是真心接受不了,我们当然会调整我们的行为,你试都不试,怎么知道我们做不到呢?”

绮月咬咬嘴唇。

“说到底,你还是不愿意对我们敞开心扉说实话,又或者……”降谷零垂下眼眸,低落地说出这个他早就心知肚明的事实,“你就是不相信我们。”

绮月对此也没什么可辩解的。

“信任”这种东西,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又何谈给别人?

她已

经习惯了自己解决遇到的问题,自己下决定,自己承担后果,超脱控制的东西只会让她没有安全感。

所以这个问题是无解的。

绮月心累地叹了口气,“那你想怎么样呢?”

降谷零沉默片刻,松开手,将绮月扶起来坐好,一脸正色地道:“不要躲我,不要想着躲开我。”

“……”

绮月与降谷零对视半天,没有等到下文,忍不住问:“就这样?”

“这个要求对你来说很简单吗?”降谷零笑了笑,挑眉问道,“我说的可是'每一次'。”

绮月想了想,“……”确实不简单。

“行,”她点点头,“可以。”

反正绮月之前就分析过了,她躲也躲不开,躲开今天,也躲不开明天。

“好,记得自己说的话。”降谷零点点绮月的眉心,起身去将凉透的果茶换成热的。

绮月重新接过茶杯,以为降谷零还会再说什么,没想到刚才的话题似乎过去就是过去了。

降谷零神色如常,半点不再提那些,再开口时,他问的是绮月除了衣服之外,还买了什么。

“哦,是巧克力。”绮月打开降谷零看的那个纸袋,从里面随手拿了两盒巧克力放在桌子上,解释道,“本来是给理莎带的,我尝着味道不错,就多买了一些,这些你可以留着吃。”

看着那些包装精美的盒子,降谷零皱眉重复道:“巧克力?”

绮月无辜地看着他,“我复健都完成了,饮食也可以放开了吧?”

降谷零摁摁太阳穴,叹道:“亏你之前还是医学生……吃了多少?”

绮月:“没多少。”

降谷零:“没多少是多少?”

绮月含糊道:“两三块吧。”

降谷零不信,“是二三十块吧?”

“哪有那么多?”绮月听着都觉得腻得慌。

降谷零了然地点头,“那就是吃了十块左右。”

绮月:“……”

绮月的回答是剥开一颗巧克力球,托着包装纸直接怼到降谷零嘴边。

降谷零当即失笑,低头就着绮月的手把巧克力球含进嘴里。

但是牙齿刚轻轻咬破巧克力球,降谷零便停顿住了。

绮月注意到他的反应,疑惑问:“怎么了?”

降谷零微皱眉:“你买的还是酒心巧克力?”

绮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的包装纸,后知后觉,她给降谷零吃的应该是她学习制作的那些巧克力球。

——DIY结束后,巧克力师特意重新包装了巧克力球,用的包装纸和包装盒与店里那些售卖的巧克力一模一样,所以刚才绮月没有意识到自己拿的是什么。

“啊,”绮月挠挠头,“你吃的应该是我做的。给理莎买的都压在袋子最底下了。”

降谷零一顿,“你做的?”

他拿过桌上那一盒被绮月打开的巧克力,“只有这一盒吗?”

“两盒吧?我记得做的挺多的。”绮月重新打开纸袋,成功找出另一盒巧克力球。

降谷零很自然地接过去,将桌上那盒没有被打开的巧克力装进纸袋里,道:“我就要这两盒巧克力球就好了。”

绮月:“……”

她看看自己空落落的手,心想,她刚才是为什么把巧克力球递给降谷零?

哦,是想堵住他的嘴。

可为什么现在被噎到的还是她?

“你要不,只留一盒?”绮月提议道,“我也买了店里的酒心巧克力,可以给你留下几盒。”

“不用,”降谷零理直气壮地道,“有你亲手做的,我为什么要吃店里买的?”

月张了张嘴,干巴巴地道:“因为、因为店里的更好吃?我这是头一次做……”

降谷零眨眨眼,“那我更要留下自己吃了。”

绮月:“……”

降谷零见状,打开巧克力盒子,递给绮月,道:“可以分给你一颗。”

绮月难以置信地瞪大眼,叫道:“可是这是我做的哎!只分给我一颗???”

“可是你不能多吃啊,”金发男人歪歪头,双手合十放在脸边,紫灰色的眼眸露出期许渴望的神色,“拜托了,都留给我吧?”

像只讨食的大狗狗一样。

绮月捂住

脸,这也太犯规了吧!

但放下手,绮月还是无情地拿回去一盒巧克力球,微笑道:“不行哦,这是我做的东西,我有权利分配它们。”

降谷零遗憾地叹了口气,但他又仔细看了看那些巧克力球,发现上面有不同颜色的标志,便问绮月:“这些颜色代表了什么意思?”

“因为是酒心巧克力,里边的内馅酒液不一样啊。”

降谷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你都用了哪些酒?”

绮月表情微妙了一瞬,但还是回答了。

降谷零倒是面色不变,只是向绮月请求道:“那把内馅都是Bourbon的都留给我,这可以吗?”

自己喝“自己”吗?

还是不愿意别人吃“自己”?

绮月有些想笑。

“行啊,”她装作好奇地问,“你喜欢喝波本威士忌?”

“还行。”降谷零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反问绮月,“你呢?好像没见你喝过威士忌。”

“我确实不怎么喝,”绮月托着腮,内心忍笑,故意道,“但我觉得黑麦威士忌的口味还不错。”

降谷零当即沉默了几秒。

绮月好整以暇地等待他的反应。

只见降谷零找了一颗波本内馅的巧克力球,重复了刚才绮月的动作,把包装纸剥开,将巧克力喂到她嘴边。

金发男人笑得温柔又阳光,冠冕堂皇地道:“我想了想,要是把波本巧克力都留下,那绮月你岂不是吃不到了?所以,先让你尝尝。”

绮月差点没憋住笑。

“不用啦,”她摆手推辞,“在巧克力店里的时候,我就已经尝过了。”

降谷零哄道:“可我都拆开喂给你了,就吃了这一个吧?”

绮月这下直接笑出声来,在男人的注视下,侧头咬住了巧克力球,含糊道:“行了吧?”

降谷零看着女人腮边微鼓,似是咬开了内馅,便问她:“怎么样?好吃吗?”

绮月睨了他一眼,“你自己吃一个

不就知道了?”

降谷零执着地追问着:“可我想知道你的感觉呀!”

“嗯……”绮月捂着嘴,挡住上扬的嘴角,勉强给了个答案,“还行吧。”

“什么叫还行啊?”降谷零不服气得又问,“那跟其他的酒心内馅比呢?”

将巧克力全部咽下,同时将笑意咽下,绮月喝了口果茶清清嗓子,才道:“我觉得都差不多呀,反正都是威士忌的味道嘛。”

降谷零无语:“威士忌有好多种,它们的味道可差得太多了。”

“是吗?”绮月摆弄着茶杯,好笑地问,“那你给我推荐两种威士忌?”

降谷零毫不犹豫地道:“我觉得波本和苏格兰都可以。”

但说完以后,他又马上改口补充道:“不过威士忌都太烈了,你要是想喝的话,还是喝一些利口酒、气泡酒就可以。”

绮月装没听见他后面的话,而是假装思考道:“苏格兰威士忌啊?我好像听萩原他们说过,下次有机会去尝尝,也许比波本好喝呢?”

降谷零:“……”

他默默又拆了一颗酒心巧克力,还是波本内馅的,递送到绮月嘴边。

绮月忍笑摆手,“不吃了不吃了,一颗就够了。”

其实绮月的意思是,她今天已经吃了太多巧克力了,刚才再吃那一颗就够了,不能再吃了。

但降谷零误以为绮月是“吃波本巧克力一颗就够了”,潜台词就是不想再吃这个口味的了。

他顿觉气闷,反手把巧克力球塞进了自己嘴里。

绮月一看他的反应就意识到降谷零是误会了。

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幼稚啊?

绮月在心里快要笑死了,故意问降谷零:“看来你很喜欢这款巧克力呀,甜不甜?”

金发男人看她一眼,吐出一个字:“酸。”

绮月:“……”

酸个鬼啊!合着这吃醋还能这么吃呢?

但绮月只能装作听不懂的样子,疑惑地道:“酸?坏了吧?快别

吃了,吐出来!”

降谷零喉咙一动,简言道:“吃完了。”

绮月不禁捂了捂眼睛,她都怀疑是不是因为刚才降谷零剖析她、让她生气了,所以现在他在变着法子哄她开心。

绮月放下手,看看面色平静,完全看不出吃醋迹象的降谷零,叹了口气,摸过一颗波本巧克力,拆开含在自己嘴里。

就看在这人今天这么可爱的份上吧。

“?”降谷零看得不明所以,“你不是说不吃——唔?”

绮月捏着他的下巴,稍微歪头,鼻梁蹭过男人的脸颊,倾身吻上去,舌尖舔过他的唇缝……

降谷零一愣,又很快反应过来,抱过女人加深了力度。

“……”

绮月微喘着推开人,又被追上来舔去嘴角的巧克力液,她躲避了一下。

降谷零遗憾止住,顺手端起绮月的茶杯喝了一口,咽下口中的干渴。

绮月用发麻的舌尖碰了碰发酸的口腔,似笑非笑地问降谷零:“酸吗?”

降谷零低哑的嗓音轻笑出声:“甜。”

绮月挑眉,“我在说果茶。”

降谷零探身轻碰她的唇珠。

“我在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