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0 章 陆九(1 / 2)

“啊!”

“陆九,你推我做什么!”

几乎就在香囊被掷出的瞬间,酒楼雅间里,先是响起一声少女的惊呼,紧接着,便是恼怒的质问声,语调带着几分娇蛮。

而一把将少女推开,情急之下掷出一枚银豆的陆采薇却对耳边的质问声充耳不闻。

她急急低下头去,就见一身红袍的状元郎在马背上利落地躲开香囊,又如水中探月般探手捞住她的银豆子,唇角不由上扬。

似有春风拂过少女的面颊。

微圆的杏眼弯起了笑弧,恰与马背上抬眼看来的年轻状元郎的目光撞到了一起。

她一时屏住了呼吸。

“喂!”

此时,险些跌倒的少女未曾得到回应,气恨得伸手来推她。

陆采薇却如一只蝴蝶般轻巧避开。

她回身抓住少女的手,目光与之直视,冷淡地告诫道,“推你是我不对,抱歉。砸人却是你不对。”

看她这模样,若非谢拾不在眼前,只怕她都要强按着少女的头向对方道歉。

在陆采微的目光逼视中,红衫少女的声势弱了一拍:“我,我不是故意的嘛……”

说着说着,她的声音重新变得理直气壮:“这不是状元郎生得实在是好,好色慕艾,人皆有之,我也是一时兴起嘛。况且掷果盈车,自古有之,区区一个香囊,能拿他怎样?若为此受伤未免太没用了。”

此言一出,陆采薇方才缓和的眸光冷了一度:“这话我会原封不动转告姑奶奶。”

她口中的姑奶奶,赫然是当今天子唯一的嫡亲胞妹,淮阳长公主。而言行举止颇有几分任性自我的红衫少女,正是淮阳长公主的孙女,詹事府府丞夏安之女夏清清。

昔年世宗太子去世时,晋王不过六岁,淮阳公主方两岁,年幼失怙的兄妹二人由太子妃,即当今太后一手带大,关系极为亲密。

而后晋王一朝被囚,昔日的太子妃亦是困居别宫无能为力,淮阳公主这些年的生活很不容易,儿女的亲事亦是普通,亲家几乎都是小门小户出身,惟身世清白可取。

直到晋王登临大宝,淮阳公主的地位这才水涨船高。长子夏安在天子的安排下进了詹事府,有机会成为太子的近臣与心腹。

这无疑是天子递给夏家的通天之梯。至于能否稳稳走上去,就看其能力与际遇了。

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夏清清作为淮阳长公主最宠爱的孙女,亦随之从微末小官之女变成了京师数一数二的贵女。

当时她方六岁,家境的巨大转变令她三观重塑,也养成了她现下天真任性的作风。

而她也是唯一敢与陆采薇呛声的贵女。毕竟两人身世皆不凡,颇得天子眷顾。一为淮阳长公主的孙女,一为晋阳公主爱女。

然而淮阳长公主与晋阳公主终究不同。天子再是喜欢妹妹也比不过自己的亲生女儿,外甥孙女较之外孙女更是不能并论。

况且淮阳长公主膝下不缺孙辈,一心将孙女儿培养成端庄优雅的大家闺秀,夏清清若非常在祖母面前装乖,也不会在姐妹中独得偏爱;()

晋阳公主却只一个女儿,母女俩相依为命多年,一度同生共死。对女儿无甚要求,甚至习惯了给女儿收拾烂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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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而言之,陆采薇不怕别人向晋阳公主告状,夏清清这边却是一告一个准。虽说除了与夏清清不对付的夏家姐妹,满京贵女只有陆采微一人会付诸行动、上门告状。

淮阳长公主一向看不惯陆采薇的特立独行,将之视作自家孙女的反面教材。偏偏反面教材却时不时上门状告夏清清无礼之事,每每令淮阳长公主大感颜面无光,夏清清亦喜提抄书反省、闭门思过套餐。

先例已有数次,此时又听陆采薇拿出告状的杀手锏,夏清清顿时傻眼。

见她这模样,陆采微心头火气散了不少,她好笑地摇头:“记吃不记打,说的就是你罢?”

语气像是大人对待不听话的孩子一般。

分明就只比她大三岁而已……

夏清清:“……哼!”

“哼什么哼,我可有说错?”

陆采薇无视对方身上散发的怨气。

说不过打不过,圣眷比不过,告状也告不过的夏清清几乎要被可恶的表姐气哭了。

她气呼呼地又哼一声,愤愤然道:“给我等着,别让我抓住你的小辫子。”

陆采薇莞尔:“我等着。”

她这位表妹是个“妙人”,深谙欺软怕硬之道。在别人面前要多任性有多任性。在陆采薇面前却总是一时冲动就变怂,变怂之后又忍不住冲动,可以说是在“放狠话→假装无事发生→放狠话”过程中无限循环。

以至于这对表姐妹的互动看在长辈们眼中,更接近于欢喜冤家般的相亲相爱。

此时,表姐妹相亲相爱的日常例行上演。雅间里与之一同来欣赏御街夸官的几名闺秀却对视一眼,都看到彼此眼中的无奈。

想了想,她们选择转移话题。

“听说状元郎生得极好,我原还不信,今日见了才知晓世上真有这般人。”

一个性子活泼的粉裙少女开口笑道:“惊鸿一瞥,竟教我疑心是画中出来的。”

从前看过的话本里便有画中人活过来的故事,今日她仿佛亲眼看见故事成为现实。

这实在是过于夸张的评价。

另外两名少女却纷纷点头赞同,言语间不乏遗憾没办法跟随御街夸官看完全程,只能在新科进士路过酒楼的时候看上一眼。

她们未必是动了男女情思。只是对美的欣赏是大部分人的天性。一如夏清清所言,好色慕艾,人之常情,谁能无此心呢?

便有人忍不住感叹:“如此人物,这般风姿,无怪乎大魁天下,六元及第!”

静静坐在一旁的一位闺秀驳道:“容颜易逝,状元郎大魁天下,所恃者岂是虚浮之物?风姿不过点缀,才学方为真绝世。”

() 这话又打开了新的话题。()

一众闺秀你言我一语谈及谢拾流传在外的诗文,方才强调他“才学绝世”的闺秀瞬间精神奕奕,一看就是谢拾的老崇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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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采薇又摸出一枚银豆子,情不自禁在指尖轻轻摩挲。

她好似闲极无聊,两根手指将银豆子碾来碾去,耳朵却悄悄竖起,听众人谈论大齐立国百余年来第一位六元及第的状元,谈他的文章、他的家境,谈他堪称传奇的经历,谈他走到这一步是多么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