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19章一更(2 / 2)

或许……

桑慈看着天衍阁的门,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她眼中闪过迟疑和犹豫。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才让她回到了过去,但或许、或许她现在和谢稹玉斩断关系才最好?或许谢稹玉修无情道,才是对他最好的选择?

桑慈虽然心情有些低落,但她很快头脑清楚起来,假如没有她这个累赘在后面拖着,谢稹玉未来一定能更好。

至少不会那么早死。

上辈子,‘她’带着系统,在三个月后她和谢稹玉的合籍昏礼上夺舍了她。

如果这辈子这件事还会发生,那么,或许杨姝还会在三个月后的那个时间到来。

如果这个时候,谢稹玉已经转修无情道与她断了关系了,那么,假如无用的她再次被夺舍,这一次谢稹玉的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可是、可是……

桑慈咬紧了唇。

可是她舍不得丢掉谢稹玉。

如果,如果这三个月,她做好防备,将护魂咒练好,再用比以前更勤勉的态度修炼,她或许有能力挣扎抗拒,不再被夺舍占身。

可是她没有一根好的灵根,难道要像‘她’一样夺人灵根吗?

不行的,绝对不行。

而且,三个月的时间真的太短了,所以,或许三个月后,她很大可能还是会被夺舍。

所以,谢稹玉修无情道或许是最好的选择,他虽然是个木头,但性子沉稳,道心坚固,别人转道修无情道或许不会成功,但谢稹玉一定会成功。

他做什么都能行。

谢稹玉一定会成功!

桑慈咬了咬牙,看着那扇天衍阁的大门,再后退一步,她不该去阻拦掌门师伯。

她强迫自己转过身,强迫自己冷静一点,想想别的事情。

比如,想想沈无妄。

对,沈无妄怎么会这个时间出现在流鸣山?上辈子他一直在问剑宗,直到‘她’去问剑宗,他们才遇到。

还有,沈无妄怎么会和她走那么近?

之前的她,是她自己吗?

如果不是她自己,而是‘她’提前来了,那这半年来,谢稹玉不会那么平静,上辈子他在昏礼当夜就发现‘她’不是她,这辈子不会至今没发现。

所以,这半年,难道就是她自己?

桑慈脑子很乱。

“吱呀——”一声,身后的门被人打开的声音忽然响起。

毫无预兆。

桑慈一下顿住身形,身体反应比她脑子更快,她一下转过了身,眼睛直直地仰起看过去。

出来的人是掌门师伯。

掌门师伯依旧是一身蓝色道袍,灰白相间的发,俊朗的脸因为常年板着,眉心有道深深的川字痕,看到她后,师伯的眼中出现讶异,随即眉头皱得更紧了。

“小慈,你怎么在这儿?”

现在天还未大亮,还下着暴雨,地上都是泥水,叶诚山没想过会在此时在这里看到桑慈。

这个他看着长大的小姑娘浑身都湿透了,裙摆都是泥浆色,头发全粘在脸上脖子里,狼狈地站在那儿,眼睛红肿,白皙的右脸还有个巴掌印。

再不是从前漂漂亮亮,鲜活明艳的娇俏样子。

“掌门师伯。”桑慈随便喊了一声,便眼巴巴地朝他身后看。

叶诚山想到跪在里面的那冥顽不灵脑袋就是块榆木的徒弟,眉头就拧得更紧了。

“雨下那么大,不会到这儿来避雨?”他板着脸道,语气有几分呵斥。

桑慈朝着掌门师伯的身后看了一眼,拎着浸了雨水后变得沉重的裙摆,踩着雨水走过去,一路穿过已经解开的法阵,走到廊檐下。

她一边用手擦着脸上的雨水,一边忍不住往天衍阁里面看。

可惜里面很暗,什么都看不清。

“来找稹玉的?”叶诚山看着她,眉头紧锁着。

桑慈重新看向叶诚山。

看着掌门师伯威严的脸,她忍不住想到上辈子他对谢稹玉的恨铁不成钢,想到了他将谢稹玉驱逐出流鸣山,想到了他最后他和魔头站在一起对付谢稹玉的样子。

说不埋怨、甚至是说不恨是不可能的。

要是掌门师伯那时能坚定地站在谢稹玉身后,或许谢稹玉不会就那样死了。

掌门师伯是谢稹玉的师尊,怎么能就因为他‘犯了点事’就这么将他驱逐?!

桑慈刚重生回来,脾气很大。

哼!

“师伯,我进去找谢稹玉。”桑慈这语气多少有些不恭敬了,甚至算得上甩脸子。

叶诚山:“……你等等!”

“师伯还有什么事?”桑慈学着叶诚山的样子,转头对他板着脸。

对于自己师弟留下的宝贝女儿,叶诚山向来也算是疼爱有加,对之向来宽容,只是,“小慈,你既与稹玉退婚,往后就不要来找……”

“师尊!”

阁内一声急促的声音打断了叶诚山。

熟悉的干净的嗓音,此时有些沙哑,带着生病时的虚弱。

桑慈一下回头。

谢稹玉正动作匆忙地拢着身上的外衫走出来,他的指尖快速系着带子,却在抬头看到桑慈的一瞬间怔住。

桑慈来这里,已经足够让他意外。

他更没想到她此时是浑身湿淋淋,满身泥浆地出现在这里。

桑慈看到谢稹玉也有些怔神,她的记忆还停留在青年高大峻拔的身形,满头如雪的白发,还有冷峻沉稳的俊美脸庞上。

如今的谢稹玉一头乌发如墨,束成高高的马尾,顺从地垂在腰后,他的身形要更清瘦一些,面容比起后来要稍显稚嫩些,可轮廓俊挺,一双眼如冷冷清清的秋水,瞳仁乌黑如漆,不卑不亢。

他朝她望过来时,眼底的冷清便化开了。

但他眉头却皱了皱。

桑慈鼻子一酸,刚才理智的分析瞬间抛之脑后了,什么就让他修无情道,什么她离他远点对他好,什么只要将来他能活着,全都忘记了。

她只觉得一股委屈漫上来。

“谢稹玉!”

她喊了一声。

谢稹玉像是终于回过神来,眉头紧锁着,“小慈,你……”

他步子动了动,朝她迈来。

桑慈等不及,提起湿漉漉沉重的裙子飞扑着朝谢稹玉跑过去。

明明只有几步远,可桑慈却觉得好远好远。

像是那错过的几年,她怎么都不能从黑暗的牢笼里挣扎出去,便觉得她和谢稹玉的距离那样远,碰不到摸不着。

桑慈飞也般地冲了过去,扑进谢稹玉怀里,用力抱住他的脖颈。

谢稹玉猝不及防,被她撞得身子往后趔趄了一下,却立刻稳住身形,搂住了浑身湿漉漉的桑慈。

怀中的人全身都被淋透了,透着股雨水的冰冷。

谢稹玉下意识张开怀抱紧了桑慈,低头看了一眼把脸埋在他怀里的人。

他迟疑着,喊道:“小慈?”

桑慈不说话,只紧紧抱住谢稹玉。

就像是要将失去的那几年都抱回来。

她使劲闻着谢稹玉身上的味道,清新干净的草木味,混合着降真香,一点草药味。

他身上好暖,暖得让人再不想松手撒开。

谢稹玉有些茫然,他抬起脸和不远处拧紧了眉的叶诚山对视了一眼,又重新垂下了眼睛,轻轻挣扎了一下,“小慈……”

“谢稹玉你别动!你让我抱一会儿呀!”

桑慈终于出了声,却是带着哭腔,闷闷地从他怀中传出来。

夏日衫薄,谢稹玉的衣服早就被湿漉漉的桑慈一起染湿了,两个人就这样黏在一起并不好受。

但谢稹玉没敢再挣扎,他不确定胸口的温热是她呼出的热气,还是她在哭,顺从地让她抱着,并抬头再看了一眼叶诚山。

叶诚山眉头拧得死紧,板着脸不满地看着死死埋在谢稹玉怀里的桑慈。

谢稹玉下意识稍稍偏过身体,用背对着叶诚山。

显然防备心很重。

叶诚山被爱徒这个动作气了个仰倒,指了指两人,没好气道:“婚约不是儿戏,望自重!”

说完这句,他转身就走了,毕竟再在这里待下去,迟早被气死。

等叶诚山一走,谢稹玉便重新将注意力放到桑慈身上,显然,他察觉出她的情绪不太对劲。

可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渐渐的,他的身体也逐渐紧绷起来,有些不太适应她忽然的亲昵,就是沈无妄来之前,她也不会这样投进他怀里用力抱住他。

沈无妄……

谢稹玉身体越发僵硬。

好半晌,外面灰青色的天渐渐亮了,雨也渐渐小了一些,砸在树叶上的声音滴沥声也变小了,他能够听到桑慈强忍着没忍住的小声抽泣。

他再次有些无措,终于忍不住出声:“是沈公子出了事?”

这话说出来,一时也不知道是扎谁的心。

桑慈紧紧抱着谢稹玉的动作一僵,忽然从他怀里抬起头来,仰头瞪着他。

“你在说什么啊?”

她的眼睛也肿成不成样。

通红通红,就这么瞪着他。

谢稹玉沉默了一会儿,垂着眼睛说道:“别担心,他不会有事的,我没有用杀招。”

他语气平淡地解释着昨天的事。

桑慈却忽然掐了一把他的腰,谢稹玉立刻脸涨红了,拿手捂着自己的腰,低头看她时,眼睛都微微睁大了一些。

“谁问你沈无妄怎么样了?你这么关心他,要不要和他拜个把子成为好兄弟?”

桑慈红着眼睛凶巴巴地瞪着他道。

谢稹玉显然没听出她在说反话,只当了真,又垂下眼睛沉默了一会儿,道:“如果你想这样的话,我可以。”

“谢稹玉,你是傻子吗?”

桑慈泪眼朦胧,恨不得打开他的脑子看看,里面究竟装的是什么。

谢稹玉听了这话,抬起脸朝她看去,像是习惯了一样,脸上露出些无奈,却明显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他从芥子囊里翻出一件灰鼠皮斗篷,将浑身湿漉漉的桑慈裹住,低声道:“我送你回慕楼峰,泡个澡,换件衣服,我给你煮点甜汤,别着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