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前多了一个花瓶,里面斜斜插了两支红梅。
窗下的小榻上随意地放着一个针线筐,矮桌上还有半页未写完的字帖。
原本清冷空旷的书房,多了几分居家生活的气息,处处都透着夫唱妇随,寸步不离的甜蜜。
姜穗宁笑着调侃何沅湘,“这娶了媳妇和没娶媳妇的人就是不一样,大哥的书房里总算有点人气儿了。”
“你又取笑我。”
何沅湘抬手作势要打她,心里却甜丝丝的。
她原本想把卧室西边的耳室辟出来当绣房,结果姜逸非说耳室阴冷没太阳,不如他的书房宽敞明亮,让她把自己常用的东西都搬过来,陪他一块看书写字。
姜逸婚假这几天,两人日日都黏在一块,今天是他出门去同僚家应酬,何沅湘才找到机会见姜穗宁。
她问:“我听彩秀说你昨晚对账累着了,一宿都没合眼?”
姜穗宁心虚地目光闪烁,她是一宿都没睡,但可不是为了对账……
她清清嗓子,试图转移话题,“没事的大嫂,我算过那么多账,早就习惯啦。你也不用惦记,咱们的生意好着呢,你就安安心心在家陪我大哥吧!”
何沅湘说不过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姑子,好半天才想出一句:“等你嫁了人,我也要天天这样笑你。”
到时候她就是有经验的大嫂,该轮到姜穗宁害羞了。
等她嫁人?
姜穗宁不知想到了什么,白嫩嫩的小脸瞬间爆红,娇嗔地喊了一句:“大嫂!”
姑嫂俩说笑了几句,姜穗宁留意到何沅湘的神情。
过去她眉宇间总萦绕着一股淡淡的忧色,就连在百雨金里做事的时候,都像是憋了一股拼劲儿,仿佛要证明什么给谁看似的。
如今她整个人都舒展开来,眉眼平和,笑容恬淡,像是浸在温泉水里,那些淡淡的不甘和幽怨,仿佛都随着水汽蒸腾出去了。
姜穗宁想,她和大哥的感情一定很好。
她忍不住问出心中疑问:“大嫂,我知道大哥对你是一见钟情,非卿不娶。可你又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他呢?”
何沅湘微讶,又有些难为情,“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姜穗宁拉着她的衣角撒娇,“好大嫂,你就告诉我嘛。”
她眨巴着眼装可怜,“我虽然嫁过人,可我没有喜欢过人……我想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啊?”
哎呦,何沅湘听得心都化了,又想到她和姜逸的姻缘还多亏了姜穗宁从中牵线,连忙妥协:“好好好,我都告诉你。”
“其实我第一次见到你大哥,被他救下的那一刻,我心中也是欢喜的。”
“可他那时看到了我的脸,我心里又害怕极了,怕他会厌恶我的容貌,我怎么敢肖想这样一个端方如玉的君子?”
“若没有遇上你大哥,我早已打定主意终身不嫁,我宁愿靠双手养活自己,也不想屈就他人,草草嫁了,顶着嫌弃和冷眼为人家生儿育女,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她望向窗前的梅瓶,眼前仿佛浮现出昨日她和姜逸手牵手在花园散步,又精心挑选了两枝梅花带回来的画面,唇边浮起一抹笑意。
何沅湘认真回忆:“那段日子他总是来城外找我,美其名曰考察流民情况,我……我大概也是存了私心,总想跟他多说几句话。又听说他曾亲自去江南沿岸赈灾,便央着他讲一讲南边的情况。”
“那天我们走在田埂上,他看到一个小女孩跌倒了,连忙上前把她抱起来,又还给她的母亲。”
“后来他告诉我,他在江南见到了太多亲人离散,家破人亡的惨剧。最严重的一次,他们遇上了凊河决堤,他和其他赈灾的官兵一起下去救人,可还是眼睁睁看着一个两三岁大的孩童被洪水卷走,很快就没了踪迹……”
何沅湘声音飘远,她又看到了站在田埂边的姜逸,双拳紧握,声音颤抖,眼底是深切的,无能为力的哀恸。
她对姜穗宁说:“我看到他掉眼泪了,当时我心里就……就特别想嫁给他,宁宁,你能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