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7 章(2 / 2)

如今谢陵这般,宫女们哪还敢逗留,一个个赶紧离开了帐篷。

随后谢陵又朗声喊了一句,将此时正站在外面的贴身侍卫喊了进来,他冷声吩咐:“从现在开始,你守在帐篷外面,没有我的吩咐,不许一个人靠近帐篷。”

“是,王爷,”贴身侍卫立即应道。

随后待这人出去之后,偌大的帐篷内,只剩下信王和昭阳公主两个人。

信王缓缓坐在了方才太医把脉的那个位置上,他冷眼望着眼前正躺着的人,一言不发,时间仿佛在这个大帐内凝滞了。

可是他越是这样一言不发,躺在床上的人反而动静越大。

原本还紧紧闭着的眼睛,此刻眼皮上不时浮现了眼睛转来转去的滚动痕迹。

“还不睁开眼睛吗?”终于谢陵望着眼前的人,淡声问道。

终于床上的人缓缓睁开了眼睛,但是昭阳公主在睁开的瞬间,眼底有种小心翼翼的惧怕感。

因为她深知自己这个同胞哥哥,并非是眼前的看到的那般温和。

她印象之中记得六兄生气最可怕的一次,便是她年幼时,有个嬷嬷仗着自己有些资历,又瞧见他们生母早逝,在宫中没有倚靠,竟敢拿乔慢待与她。

那次六兄其实并未大吵大闹,他也是这般冷眼望着那个嬷嬷。

只是他眼底的怒意,足可以杀死那人。

而没过多久,那个嬷嬷便意外坠入宫中的深井里死了。

这样的意外在宫中并不算太过陌生,即便有人来查,也不过是随意查查便罢了。

没人会真的想去寻找真相。

“六兄,”一向有些傲气的昭阳公主,此时一开口,声音里便是止不住的发虚。

谢陵垂眸望着她,冷淡道:“你为何如此害怕?”

昭阳公主慢慢坐了起来,望着谢陵,身体却止不住的颤抖。

“六兄,我并不是真的想让他死的,”昭阳公主轻轻张嘴解释道,此时她连声音都染上了身体所带来的颤抖。

谢陵微闭了闭眼睛,有种说不出的失望。

最后他耐着性子说道:“你尚未想好,便如此仓惶动手,你可知事情一旦暴露的话,即便你是公主,朝臣也一定会联名上书,要求父皇严惩你的。到时候你要如何?”

原来在与裴靖安在林中相逢之后,昭阳公主自是察觉到了裴靖安的疏离。

虽然一直以来,裴靖安都未曾对她表露过一星半点的示好,但是她总觉得今日裴靖安看向她的眼神都与往常不一样了。

她心目中一直以来残存着的幻想(),彻底被打碎了。

而身侧跟着的却又是她一直想要甩开?()?[()]『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却怎么也甩不开的卢显。

她本就是尊贵的公主,却偏偏要在最重要的终身大事之上,委屈了自己。

那些曾经压抑着的念头,终于在这一刻爆发了。

突然昭阳公主想起一次出宫参加宴会时,曾经有个小娘子哀叹过,说自己的一位堂兄因不慎摔断了腿,成了残废之后,竟惨遭了原本已经说亲的小娘子家退婚。

虽说退婚听起来是不好听,但是这家倒也是真心为了自己小娘子的未来着想。

于是昭阳公主心底的那个念头便越来越强烈。

若是卢显此刻摔断了腿,还成为了残废的话,还怎么做自己的驸马呢。

便是父皇再狠心,也不会将自己指婚给他了吧。

所以昭阳公主便故意让护卫落在后面,自己带着卢显两人去登高,而在高处的时候,她伸手将卢显推了下去。

只是她没想到,当自己找到卢显的时候,他竟还清醒着。

甚至卢显看到昭阳公主的第一句,竟是问道:“公主,你为何要这般害我。”

所以昭阳公主第一反应便是,拿起身边的石头,狠狠砸了下去。

当谢陵带着侍卫找到他们的时候,看到眼前的场景,他心中也唯有震惊。

可是震惊之后,他也只能帮自己这个唯一的亲妹妹善后。

幸好当初为了昭阳公主的安危,跟在她身边的护卫,都是信王府的亲卫,是以他让人去处理了卢显的尸身,让他看起来是因为坠马之后,被踩踏而死。

特别是为了掩盖昭阳公主砸在他头上的伤口,卢显的脸更是面无全非。

当昭阳公主再次看到他的尸身,看到他那张被毁的支离破碎的脸,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待一切处理妥当之后,谢陵这才派人回来报信,有人意外坠马。

如今她说并不是故意想要让他死,也不过是事后的借口罢了。

“我只是不想嫁给他罢了,”昭阳公主似是为了安慰自己般,她说:“我想假装失手将他推下去,这样他摔断了腿,父皇便是再狠心,也不会将我嫁给他了。”

昭阳说着说着,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可谁知,谁知……”

她望着自己这双此时早已经干净的双手,喃喃摇头。

谁知卢显见到她的第一句话,竟是质问她为何要害他。

从那一刻起,便注定他活不下来了。

是他逼着自己动手的,是他自己太蠢了,为何要说出口呢。

昭阳公主此刻心底不住的给自己找借口,她乃是骄傲的公主,自是不屑后宫争斗,那些后宫女人斗来斗去之时,她便只要高高在上的瞧着便罢了。

是以她的这双手从来都是干净的,她从未害过人,更未曾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要亲自动手杀人。

“你若是不想嫁给他,你告

() 诉阿兄,阿兄自有法子。”

谢陵眼底流露出恨铁不成钢的气恼神色。

但是这句话却猛然戳中了昭阳,她有些怨恨的看向谢陵,几乎是怒喊道:“难道我没有告诉阿兄吗?可是你却一直让我忍耐着。可是每次他一靠近我,我便几欲作呕,我一想到将来要嫁给这样一个人,我便不甘心。”

“我是公主,我是天生的金枝玉叶,为何我不能嫁给我自己想要嫁给的人,为何我连自己的婚事都要受尽委屈。”

当昭阳公主将自己心底深处,全想说出口的话,都一股脑说完之后。

她一直惨白的脸色,忽地露出笑意,有种让人胆怯的渗人。

“阿兄你先前一直不帮我,我只好自己帮自己了。”

所以她亲自动手,让卢七郎彻底消失了。

如今父皇再也不会逼她,嫁给一个她不喜欢的人了。

她是公主,她是金枝玉叶,她合该得到一切,她想要的。

谢陵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妹妹,竟偏激到如此地步。

一时间,他甚至都不知该如何劝说她。

“昭阳,你可知便是没有卢七郎,也会有旁人,但那个人都不会裴靖安,”谢陵耐着性子说道。

他自然不想要看到昭阳,这般一步步偏激下去。

今日之事他可以为昭阳遮掩,一个卢七郎死了也便死了。

若是她还是无法嫁给裴靖安呢。

谢陵低声哄劝道:“况且那个裴靖安也不过是个寻常男子罢了,本王瞧着并无太多出众之处。”

“难道阿兄你就不想跟裴家联姻吗?他的祖父乃是左仆射,若是有他相助,阿兄你在大位之争上面,定然会赢过安王。”

昭阳公主此时似乎也冷静下来,反而竭力劝说谢陵。

但是谢陵却怎么也没想到,她会如此口无遮拦,居然敢直接提到皇位之争。

“荒唐,朝堂之事岂是你能轻易插手的,你若是再这般一意孤行下去,到时候便是连我都保不住你,”谢陵直勾勾盯着昭阳公主。

昭阳抿嘴不说话。

但是谢陵知道她是并未听进去,于是他压低声音说道:“父皇临朝之后,确实未曾让公主与西域诸国和亲,但是你若是当真要这般肆意妄为,将祸越闯越大,到时候只怕父皇为了堵住朝臣的悠悠众口,不介意让你成为成为第一个和亲的公主。”

昭阳公主睁大眼睛。

“况且你以为那个北纥二王子默古,留在长安迟迟未离开,到底是存着什么样的心思。”

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昭阳公主心底这才彻底生出了几分畏惧。

若是谢陵说旁的,她倒是还会倔强到底。

可若是真的让她和亲,她倒不如现在便一头撞死。

原本她心头的那些念想,也在此刻渐渐冷静了下来。

见昭阳公主不再说话,谢陵也知道不能一味逼迫,他低声哄劝道:“你且耐心等着,阿兄跟你保证,若

是有朝一日我真的得偿所愿,我也定然让你得偿所愿。”()

“到时候,不管是谁挡在你们之间,我也定会帮你除掉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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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灵瑜一路宛如游魂般,朝着自己的大帐走去,待走到自己的帐前,正好碰到正在门口的听荷,她几乎是盼了大半日,才把殿下盼了回来。

况且方才又有人说什么坠马,因为消息也不明确,萧大人还急的亲自去寻殿下。

如今看到谢灵瑜平安归来,身上更是没有一处受伤的地方,听荷欢快迎了上去:“殿下,您可算回来了,奴婢这就给你烧热水。”

只是她说完,谢灵瑜却恍若未闻般,径直朝着自己的帐篷走了进去。

听荷眨了眨眼睛,不明白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是她看见身后跟随而来的萧晏行,赶紧上前轻声询问道:“萧大人,殿下这是怎么了?”

可萧晏行却朝着她轻轻摇头,只是淡声吩咐道:“你先去给殿下准备热水吧。”

听荷也不敢多问,只是赶紧点头:“是,奴婢马上去准备。”

说着,她便去准备热水了。

而萧晏行站在大帐门口,却站了许久,才轻轻掀开帐门,慢慢走了进去。

此时谢灵瑜站在大帐的空地上,既未坐下也未说话,便只是那般安静站着。

“阿瑜,”萧晏行终于走上前去,他轻轻握着她的肩膀,半强迫地让她抬起头看着自己,他说:“你看着我。”

在听到这句话时,谢灵瑜早已经不知飘远到何处的心魂,竟是宛如有了锚点般,竟一点点被重新在拉了回来。

当她的眼睛一点点聚焦,看着眼前的男人。

终于她仿佛重新回到了这里。

“辞安,”谢灵瑜轻轻低唤出声。

这两个字宛如给了她莫大的力量般,让她原本空洞的内心,再次一点点被充盈了起来。

萧晏行见她总算不像先前那般,他这才极其轻声的劝哄道:“不管什么事情,你都可以跟我说。”

其实他看得出来,谢灵瑜之所以如此失神,便是因为卢七郎的意外。

只是他不明白的是,她与卢七郎并无太多交集,为何会对卢七郎的死会有这么大的触动呢。

还有先前,她为何要去找裴靖安,并且与他说了什么呢。

虽然他从不知谢灵瑜与裴靖安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谢灵瑜对于裴靖安之事也确实会发反应比旁人更大一些。

但是谢灵瑜一直以来,表现出来的来看,她对裴靖安甚为厌恶。

所以她主动走向裴靖安,这本就是一件不同寻常的事情。

萧晏行一向观察甚微,旁人之事他都算无遗策,更何况是谢灵瑜之事,她这点太过反常的举动,绝非寻常。

谢灵瑜自然也知道自己表现的太过反常。

只是她不知该从何说起,说卢七郎的死不只是个意外那么简单吗?

可是她连一丁

() 点证据都没有,所说的不过都是空口白牙。

“阿瑜,你是否是觉得卢七郎并非意外?”萧晏行柔声问道。

谢灵瑜猛地抬头望着他,乌黑而盈润的瞳仁里满是震惊:“你也是这般觉得?”

萧晏行摇头:“我并不知此事,但是我从你的表情里猜到的。”

随后,谢灵瑜苦笑一声。

显然她今日表现的确实太过失常,他这般聪明之人,又岂会猜不到呢。

“我虽无真凭实据,但是我相信卢七郎之死,与昭阳绝对脱不了干系,”谢灵瑜斩钉截铁的说道。

而话匣子一旦打开,谢灵瑜似乎也不想关上。

“你肯定要问,我为何会这般说是吧,因为她压根不想嫁给卢七郎,她喜欢的乃是裴靖安,如今裴靖安尚且婚配,她怎么会如此心甘情愿嫁给旁人呢。”

况且就算裴靖安有了婚配,昭阳不也还是使出一切手段,诬陷她,圈禁她,然后再抢走裴靖安。

昭阳压根不在乎悠悠之口,要不然她会那般肆无忌惮的嫁给自己堂妹的王夫。

“她还是真是跟从前一模一样,只要谁挡在她和裴靖安之间,她便不会不顾一切让那个人消失。”

曾经的谢灵瑜是这般。

如今的卢七郎自然也逃不了。

谢灵瑜本以为今生她逃过了跟裴靖安的婚事,与昭阳之间便不会再走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可是此刻她才发现,命运之所以是命运,便是有着不可撼动的力量。

该发生的事情似乎从来都会发生,只是或早或迟。

从前一模一样?

萧晏行极为敏锐,谢灵瑜一开口,他便察觉到了最为重要的一点。

他轻声说过:“你的意思是,昭阳公主从前也做过这样的事情?”

在听到萧晏行这样一个清冷的人,却用这般温柔的声线细细地哄着她的时候,谢灵瑜连灵魂都在呐喊,她想要告诉他,是,她做过。

昭阳曾经就是这般对待她的,夺走她的一切,只因她是昭阳和裴靖安之间的那个阻碍。

可是她知道,这一切一旦说出口,便是太过惊世骇俗。

连她自己都时常觉得,那些过往恍如黄粱一梦。

有时候她甚至会分不清,那真的是她的前世,还只是做了一场冗长而恐怖的怪梦。

况且最重要的是,她不想让萧晏行知道,她和裴靖安有过那样一段过去。

他们曾经是夫妻,从少年一路走来。

她和裴靖安之间的关系,曾经比现在她和萧晏行还要更加亲密无间。

这样的一段过去,是她难以启齿的耻辱,她会带着这个秘密直到永远。

因为这段过去,让她厌恶,让她恶心。

她更不会想要让萧晏行知道,即便她知道,若是当真告诉她,他也定然只会心疼自己,而不会对曾经有一丝的芥蒂。

她就是这般相信着他,并且毫不怀疑。

似乎查到谢灵瑜再次的沉默,萧晏行也并未再追问。

但是他又能感觉到,谢灵瑜心头似乎隐隐在惧怕着什么。

这一刻,他没有选择去追问,而是直接伸手将谢灵瑜揽在了怀中,他宽厚而温暖的手掌,一手搂着她的腰身,一手轻轻抚着她的脖颈。

这般亲昵而温柔的姿势,给了她无尽的温暖。

“阿瑜,”他轻柔的唤着她的名字,清冷的声线里有着一种特别而又让人忍不住着迷的质感,宛如雪山之巅流淌而下的清泉,却又染上了几分春日暖流,明明旁人看起来是冷的,但是对于谢灵瑜而言,却是那样温暖。

“不管从前发生过什么,我保证,永远都不会再发生了。”

那些可怖的过往,我会亲自为你驱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