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7 章 旧梦(1 / 2)

女驸马 孟今看 12773 字 5个月前

秋八月,时寒露。

收到皇帝召令时,秋澈还在秋府的书房写着奏折。

此时,距离李青梧离京已经过去了六年,距离王氏离世,也已经有两年多了。

朝中各大势力彼此制衡,权利斗争已经进入了白热化阶段。

秋澈作为中上层的新势力年轻官员,几番斟酌之后,带头站在了皇帝这一方。

因此,得知“秋澈”强迫民家女子,致使对方小产之后,又因再也无法怀有身孕而上吊自杀,皇帝也很是头疼。

毕竟在外人看来,秋澈还是皇家驸马,是皇帝最宠爱的女儿的丈夫。

此时闹出这种丑闻,害了两条人命,怎么也不该轻轻揭过。

秋澈被带到大理寺的大堂之上,皇帝和几个德高望重的老大臣三庭会审一般坐在面前,问她有没有做过这种事。

秋澈原先是茫然的,听闻那无辜女子的丈夫家人已经击鼓鸣冤告上了门,外界一夜之间流言纷纷,顿时反应过来。

那女子大约是在哪里见过她,将秋哲错认成了她,于是留下的绝笔书中,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秋澈。

从前秋哲干过的混账事就不少,但好歹还懂得遮掩,只去烟花之地玩乐,不敢叫外人知道。

这次不知怎么的,竟然敢强迫清白人家的姑娘。

秋澈得知事情的来回经过,又得知是秋哲给自己作了不在场证明,说是那天秋澈根本就不在秋府,且她不住在公主府已久,又没有其他地产,还能去哪儿?

他意有所指,加上秋府众人也受了秋初冬的意,也都跟着他一起说了谎。

甚至就连她的贴身丫鬟“云燕”,也信誓旦旦地说那天晚上根本就没有看见过秋澈。

这对秋澈来说,无疑是最大的犯罪证据。

她跪在大堂之上,袖子下的拳头紧紧握起,想要辩解,想要反驳,可翻来覆去,唯有那句“臣从未做过此事,天地可鉴,无愧于心”。

但她没有证据证明自己“没有”。

皇帝看样子是想信她的,想将此事一笔带过,可吴相却不信,摸着胡子笑眯眯地说,最好的办法是,不如请个宫人来验明真身?

那女子的绝笔信中,说侵犯自己的人,大腿内侧有块疤痕——那是秋哲幼时骑马,因马匹上的坐垫锐利而被刮伤的痕迹。

可秋澈身上是没有的。

她也不可能让人给自己验身——如此一来,她的女子身份根本隐瞒不住。

女扮男装、欺君之罪,可比侵犯良家女子的罪名要严重得多。

秋澈于是沉默下来,不再辩解。

皇帝见她抗拒,其实打私心里也已经认定这事就是她做的了,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但为了不让这事成为铁板钉钉的事实,在吴相阴阳怪气地问,“你如此抗拒,莫非方才说的都是谎话”时,皇帝起身,甩袖而去,略过了验身这一步,让人将她直接带去了诏狱。

诏狱与大理寺不同,是锦

衣卫的地盘,而锦衣卫只听令于皇帝。

皇帝若要将她放出来,也是一句话的事——当然,这取决于她是否对皇帝还有利用价值。

政客的权利斗争之中,是没有谁对谁错这个概念的,在他们眼中,唯有利益至上。

秋澈心中松了一口气,但这口气没能松到底。

应皇帝命令负责审讯她的锦衣卫是个愣头青,皇帝随口说要审讯,他也就当真下了死手——

诏狱之中都是这样的,但凡是皇帝亲口抓进来的,基本没有能活着出去的存在。

这样的刑罚在诏狱,说起来再正常不过。

偏偏这次,秋澈是皇帝还在犹豫、要不要在其嚣尘上的谣言中保下的人。

他的尽责尽职就成了一种错误。

当晚,秋澈被鞭刑到奄奄一息时,等到了姗姗来迟的刘不休。

对方训斥了那年轻人一通,见到她衣衫破烂血肉模糊的惨状,沉默一番,挥挥手,让人带她下去,换一身衣裳。

秋澈的女儿身也在此时败露。

听闻她伤成了这个样子,仍旧能拼着一口气将带她去换衣裳的锦衣卫打伤,刘不休再次皱着眉赶过来。

然后听见了那个另一位捂着手臂,面色古怪地说:“这……这人,他,缠胸……?()”

刘不休原地怔了片刻,挥手让旁人退下了。

秋澈知道他看出来自己的真实性别了,彼此试探,你来我往地聊了一番,秋澈看出他的态度和先前似乎有所不同。

问起这个,双方对峙良久,终于,还是刘不休叹息着,先开了口:“不瞒你说……我妻子,正是因为以平民女子的身份在外经商,被人玷污了清白,因为受不了周遭的流言蜚语,才跳河自杀的。?()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但那个玷污他妻子的混蛋,却在此事中完美隐身,很快就追不到行踪了。

也是因为此事,当时尚且的年轻力壮的刘不休才下定决心,抛弃了入军营的想法,转头投奔了锦衣卫。

同时,他也为此事郁郁多年,始终怀疑自己当初支持妻子,以女子之身开店做生意的想法,究竟是否正确。

多年后,他成为了锦衣卫的镇抚司,掌诏狱刑罚,也终于在两年前,顺着当年的案子暗地里追查许久,找到了当年玷污他妻子的人。

“……最后呢?”

“最后?”刘不休笑笑,笑里却没有大仇得报的痛快,反而带着几分悲凉,“我砍了他的孽根,一刀一刀刮下他的一身血肉,折磨了他三个月。三个月后,他不成人形地断了气。”

秋澈调整着呼吸,闻言缓缓闭了闭眼,轻声评价:“你该让他跪在你妻子坟前去死,让她亲眼看见自己仇人的下场。”

刘不休说:“我知道。”

“最开始,我也是这么想的。”

“可我不想让这个孽畜的血,脏了她的轮回路。”

最后的最后,刘不休给她带了一套干净的衣裳来。

这个长得五大三粗的

() 汉子,眼里带着几分怅然失神,又有种诡异的平静。

他说:“我大概明白你的苦楚了。你放心,今日之事,不会有人传出去的。()”

更多的,他也帮不了秋澈什么。

秋澈侧首看他,语气仍然冷淡:“堂堂镇抚司大人,帮我的理由是什么??()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没有理由,”刘不休默了默,苦笑,“我只是想验证一下,我当初对我妻子说过的话,是否是正确的——它是否能有真正被实现的一天。”

“我始终认为,错的不是我,不是我妻子,而是这个该死的世道。”

他走之后,秋澈从一身几乎让她思绪麻痹的痛楚中慢慢回过神,想起了刘不休“对妻子说过的话”是什么。

“女人和男人一样,都是人,为什么不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他用这句话支持了自己的爱人,而爱人在此之后的第二年里被人强行玷污。

嫁给他的第三年,她因为受不了街坊的议论纷纷,永远地离开了他。

良久,光线阴暗的囚笼里,秋澈坐在榻上,弯腰去捡榻边的那套衣裳。

她晃着神,想:……我吗?

恐怕要让刘不休失望了。

她如今可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啊。

就这样在诏狱里呆了一个多月,皇帝始终没有再召见过秋澈。

她一身的伤都结了痂,也果然从那日起,诏狱中的人对她都十分客气,虽然仍旧会限制她的出行,却没人再对她私自用刑了。

不久,刘不休来见她,让人开了锁,神色复杂道:“有人在陛下面前保了你。”

秋澈问:“谁?”

刘不休没有回答,只是摇头。

不知是不知道,还是不能说。

秋澈沉默地跟着锦衣卫的步伐,走出了这片困了她一个月的牢笼。

不出意外,即便是她出狱,门外也没有任何秋家人的身影,只等着一辆马车。

秋澈以为是刘不休给她叫的,还回过头,朝刘不休认真地道了句谢。

若不是对方的授意,这一个多月,她也不会过得这么安生。

刘不休摆摆手,只说:“秋大人,后会有期了。”

秋澈朝他拱拱手,掀袍上了马车。

回了秋府,秋澈才听说,原来是秋哲被验了身,证实了那天强迫良家女子的人是他,秋澈才得以被放出来。

皇帝挥挥手便将此事揭了过去,明显不想再提。

但为平众怒,也意思意思地打了秋哲五十大板,将他今后三代都永远从科举中除名,此事才算落下帷幕。

秋澈始终不知道那天保下她、又将秋哲推到众人面前被验身的人是谁。

就像她不知道,在秋哲顶着秋澈的名义闹出人命,秋澈百口莫辩被迫下狱时,秋家人对此避之不及。

是李青梧听闻了消息,知道她不可能做这种事——哪怕想做,可她是女人,又该如何玷污人家姑娘的清白?

() 如此,她就这样千里迢迢、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在秋家人为了撇清嫌疑,甚至考虑直接与外界宣布跟秋澈断绝关系的时候,李青梧用这几年赚来的钱四处周转奔波,几天都没合过眼,甚至求到了陛下面前。

这一世的李青梧根本没有什么政治嗅觉,也不知道皇帝也在焦头烂额想保下秋澈,只知道如今的秋澈名声极臭,危在旦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