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妇人眼神黯淡,哪里管得了那么多,先活一天是一天。
愣了片刻,老妇人才说,“大后年,我孙儿就可以帮林老爷放羊,割草……”
“熬过这几年,孙儿长大后就可以跟林老爷租地种些粮食。”
朱高炽脱口而出,“为何要租?官府不是规定,开垦出来的荒地都归自己?”
“而且你们之前就只有十八亩地吗?”
老妇人叹了口气,“京城周边哪里还有荒地开垦?”
“之前那些地,粮食不够还贷就卖了些。”
“前年为了给儿子娶媳妇,又卖了五亩地。”
朱高炽愣住了,“地都卖了,你们往后怎么活?”
“活一天是一天,实在没活路了,就把自个儿卖去富农家,为奴为婢……”
朱高炽心头发紧,他从奏折中得知,大明有些贫困地区百姓生活困苦,但还不至于不能温饱。
万万想不到,天子脚下周边百姓都活得如此艰难。
甚至还没有到年关,就已经到了借粮地步。
再过几年,岂不是只能卖身为奴了?
老妇人有些无措地端着盛米糠的碗,看着宋隐,不知要不要把米糠下锅?
可如果没有吃食,刚收到的五两宝钞,就得给人还回去。
想着,老妇人一咬牙,求着宋隐,“诸位贵人稍等,我去找林老爷借点白米。”
“不用那么麻烦!”
朱棣心情烦躁摆手,“再去借白米,明年恐怕就要卖身了。”
“咱到铜鼓岭酒楼再用膳,这点米糠,你们留着自己吃。”
“可是……”
老妇人有些失望,随即咬了咬牙,把刚才那五两宝钞拿出来,有些不舍地还给陈东。
“这些宝钞,那就还给贵人了。”
“那倒不用,相见也是一种缘分,就当是咱接济你了。”
朱棣叹了口气,对于陈东吩咐,“再取二十两宝钞给她。”
“是!”
陈东当即又给了老妇人二十两宝钞。
老妇人感激得扑通跪下,“多谢贵人,贵人菩萨心肠……”
“行了,快起来吧!”
朱棣虚扶了一把。
老妇人有些惶恐地站了起来。
朱棣忍不住问,“村里像你家这样,还有多少户?”
老妇人怔了一下才开口,“我家还算不错了,隔壁那户前年服徭役时,没有备足粮食,省着吃,结果连饿带累栽倒在河里,就没起来。”
“村尾那家,跟林老爷有些私怨,结果被林老爷家奴打死了。”
“东边那户,老头子摔断一条腿,老妇身体还不好,儿子都三十了,还没钱娶妻。”
“西边……”
朱棣沉重地打断了老妇人的话,“你们村怎么日子这么苦?”
“苦吗?大伙儿不是都这么过的吗?”
老妇人有些惊讶。
朱棣心中一紧,继续问,“官府不救济你们一些粮食和布匹吗?”
“有的!”
老妇人苦着脸,“但粮食和布匹轮不到我等贱民。”
“那给了谁?”朱棣沉着脸问。
老妇人压低声音,“自然是林老爷那些人,因为他们有功名,官老爷也跟他们关系好,救济物品就发给他们了。”
“简直混账玩意!”
朱高炽愤怒地骂了一声,“他们如此欺压你们,你们为何不告官?”
“找谁告?”
老妇人心如止水,“贱民告官,先打三十板子,不等开口,早被打死了。”
“即便侥幸活着,回家养伤,饿都会饿死。”
“官老爷有的是法子收拾贱民,即便咱这贱命死了就死了,谁养活孙儿啊?”
“可恶!”
听到这话,朱高炽冷哼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