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损坏:100%。
机械剑化作白日里的点点星辰,在阴霾的天空下闪烁着零星光辉,最后消失不见。
梵沧倒下了。
不死者早已恨透了他,用能源枪疯狂扫射,恨不能把这具尸体挫骨扬灰。
然而子弹打空了。
梵沧的身体也随着机械剑一起消散,如同尘埃般洒落大地,再也找不到存在过的痕迹。
玫青没死,她凭借着高级幻术,混入人群后消失不见。
宋小竹也没有再派人去追她。
透过无人巡逻机,宋小竹看到了那枚巨大的造物主之心,它当真有了心脏的模样,无比巨大的心脏,足以盘踞整个胸腔,把五脏六腑都给挤没了位置。
落地的瞬间,“心脏”碎了一地,成了数十枚造物主之心的碎片。
粗略数一下,有六十六枚。
199位神眷者,每人有一枚造物主之心的碎片的话,那宋小竹现在已经收拢了99枚,距离过半,只差一枚。
宋小竹操纵着无人巡逻机,拾取了地上的造物主之心碎片,又对不死者们吩咐道:“还有十分钟,复制效果散了之后,再回村子。”
柳玄钢:“领命!”
这五万不死者回到村子的话,村子里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况且……村民们本就承受了太多恐慌,没必要再火上浇油。
无人巡逻机将造物主之心的碎片送了回来,宋小竹这回没有丝毫犹豫,弯腰拾取。
逃避解决不了问题。
它依旧在哪儿,始终在哪儿。
比起让其他人掌握这恐怖的力量,她宁愿自己来。
也许有一天,她也会成为梵沧……
到时候,希望有另一位宋小竹来处置她吧。
入手的刹那,宋小竹只感觉心脏砰地一声,她收到了无数多凌乱的记忆碎片。
这次不同于慈于和冯清儿他们,不只是汹涌而来的负面情绪,而是犹如身临其境般的记忆碎片。
她好像成了梵沧。
不,这只是梵沧的记忆。
为什么她会接收到梵沧的记忆?
这次收集的造物主之心的碎片和之前有什么不同?
的确是有区别的。
慈于是被宁鹞拖着同归于尽。
冯清儿等人死于梵沧之手。
唯独这一次,梵沧是被宋小竹击杀的。
无论是量子防空炮,还是不死者的攻击,都源自宋小竹的力量。
只有击杀后拾取造物主之心的碎片,才会一并收获对方的记忆吗?
那梵沧岂不是收拢了无数个神眷者的记忆?
难怪神眷者这么容易陷入疯狂。
难怪梵沧会说——我们是一样的。
这个我们,不只是她,而是包含了所有神眷者。
宋小竹只觉脑袋嗡得一声,乱七八糟的画面涌了上来,她没有其他神眷者的记忆,只是接收到了梵沧的,可仅仅是梵沧一个人的,都让她陷入到混乱。
出生自墨城上城区的大少爷。
梵氏财阀掌权人的独子。
受尽万千宠爱的公子哥。
在这大灾变后的废土文明下,过着极其优渥的生活。
梵沧每日在做什么?
吃喝玩乐,奢靡无度。
整个上城区都在围着他转,所有人都在哄着他、宠着他,无条件给予他,心甘情愿被他驱使。
宋小竹只觉心惊肉跳……
太像了,梵沧的记忆碎片和李思媛的如同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更让宋小竹恍惚的是,墨城的上城区也几乎和圣城的上城区一模一样,梵氏的总部和汉唐的总部也是一般无二,就连李思媛居住的“云端” 也和梵沧的“空艇” 一样一样的。
硬要说区别的话,一个偏女性化,一个男性化。
梵沧?李思媛?
她究竟是谁!
宋小竹一个激灵,体会到了梵沧的心境。
难怪他对“真实”是那样的执着,难怪他会厌恶虚假与谎言。
不只是单纯的经历了一次“楚门的世界”,而是他走出隔离带后,看到了无数个同样的自己,看到了无数段相似的记忆,经历了很多个“楚门的世界”。
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不同却又相同的记忆在脑海中疯狂纠缠。
宋小竹脑海中仅仅有两段记忆——李思媛和梵沧——她都有些分不清哪个是哪个了。
梵沧击杀了那么多神眷者,哪怕有一半神眷者的记忆是相似的,也足够让他混乱。
究竟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还是说从头到尾全是假的!
从出生就是假的,周围一切都是假的,明明是真实存在的人,却在扮演着可笑的角色,配合着他的成长,复刻着一段段相似的人生。
梵氏不存在……
冯氏不存在……
高氏不存在……
那么汉唐的李氏就存在吗?
甚至是,这个荒谬的世界,还有真实吗?
打破这该死的世界,重塑一个真实的世界。
这是梵沧的理想,是他一定要赢下神眷者之争的动力。
他早就感受到了其中的猫腻,也知道操纵整个神眷者之争的人,才是幕后黑手。
所有神眷者只是棋盘上的棋子,无论黑白,都被执子人随意操控着。
能怎么办?
身为一个棋中子,能做什么?
梵沧选择的是打破。
他要吃掉所有棋子,打破整个棋盘,和执子人对峙。
最后一片记忆是梵沧临死前故意留下的……
他知道宋小竹会拾取自己的造物主之心,知道她会看到他部分的记忆,所以他通过这个方式,给她留了“一封信”。
也许宋小竹会看到, 也许看不到。
毕竟记忆碎片是凌乱的、片段的, 好在宋小竹看到了。
梵沧告诉她:“……穆青没有出卖你,他感激你救下了那么多人,即便知道你是神眷者,也不会说出去……是我对他用了搜魂术。”
“穆青曾经也是‘演员’,他在上城区时试图解救年幼的我,被发现后他被修改了记忆,真正成了穆青,成了流落到伐木场的一位‘伐木家’。”
“宋小竹。”梵沧用自言自语地方式对她说:“连记忆都可以是假的,你觉得这世界还有‘真实’吗?”
说完这句话,他嘴角溢出些许笑容,惯常的讥讽中透着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