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琳和郭局接触不多,郭局给她的印象一直是个喜欢左右逢源、把人际关系处理得极好的领导。
田琳不敢相信这是郭局的解决方案。
郭局的话,听起来是解气,但事情迟早会传到上面,若是让上面的人知道了,势必会为难郭局。
郭局这是用自己的前途在帮她抗雷。
林瑄禾也很诧异。
她见过太多喜欢甩锅的领导,像郭局这种宁愿成为众矢之的,也要维护下属正当权益的领导,她是第一次见。
不知为何,听到郭局的话,林瑄禾胸口的血液也翻滚起来。
她转过身,跟上晏昀,向外走去。
晏昀眉头深锁,他走到许翠芳面前,再一次说道:“许翠芳女士,刘希成案的具体情况我已经和您交代过,目前我们有了新的证据,足以证明田琳不是凶手,您再来捣乱,我们就只能公事公办了。”
许翠芳却直接往地上一坐,叫嚷道:“看看,大家都来看看,队长要打人了,队长威胁人了!”
林瑄禾咬紧牙关,捏了
捏拳。
许翠芳还觉得不够满意似的,指着晏昀的鼻子骂道:“就是你,一直维护那个贱人,你和田琳该不会有一腿吧?那个女人早就背叛我儿子了?!”
围观的群众惊讶地看着晏昀,对着他指指点点。
刹那间,晏昀脸色冷了下去,他正要骂回去,身后却突然冲出来一个小小的人影,是林瑄禾。
林瑄禾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她居然还敢骂晏昀?!
看着气势汹汹冲过来的林瑄禾,许翠芳完全不在意。
有人告诉过她,这帮警员是不敢把她怎么样的。
她年纪大了,又是受害者家属,破不了案的可是他们。
再说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们还真敢怎么样?恐怕屁都不敢放一个。
他们越是冲动,越是生气,对许翠芳就越有利。
这就叫做舆论。
许翠芳不懂什么是舆论,她只想让杀害她儿子的凶手伏法。
林瑄禾要是敢揍她,她就敢倒在地上不起来!
那人说了,只要喊些头痛之类的病,医生也不敢说她没病!
然而让许翠芳没料到的是,林瑄禾冲过来的时候虽然气势汹汹,可停到她跟前后,立马换上了一张平静的脸。
林瑄禾甚至还朝她客气地笑笑,“许翠芳同志你好,我们目前掌握的线索表明,田琳并不是杀害刘希成的凶手。您看起来不是无理取闹的人,一定是掌握了新的线索吧?您可以把线索提供给我们,我们再做详细调查,一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
许翠芳傻住了。
她只学了如何大吵大闹,可没学过找线索啊?她哪里来的线索?!
偏偏林瑄禾态度很好,围观的群众都很满意,“是啊,你有线索就赶紧交给他们吧,赶紧把案子破了才是正事!”
许翠芳慌了神,她下意识捂住口袋,说:“我不给!他们为了帮那个女人,说不准会破坏证据!他们都是坏蛋!”
林瑄禾好脾气地笑着,“您如果没带来,可以回家去取,如果您不相信我们,我们这一次就特别通融您把证据亮出来,大家伙儿看着,可以做个证,您看呢?”
林瑄禾把所有方法都设想好了。
许翠芳再不乐意,那可真有点儿不识抬举,赞同林瑄禾的人越来越多,“对嘛,有我们大家帮你看着,你怕什么?你放心,到时候开庭了,我愿意去给你作证!”
九十年代的人热心得很。
许翠芳越来越心虚,她抬头吼道:“反正她就是凶手,你们是在包庇!其他的我管不着!”
林瑄禾也没继续跟许翠芳犟,她见好就说,关切道:“您坚持认为田琳是凶手,恐怕是知道我们不知道的内幕,请问您知道田琳的动机是什么吗?”
许翠芳想都没想,张口便说道:“我儿子看不上这种人,她恨我儿子!”
“怎么会呢,我记得您一家人目前住的是田琳的房子,刘希成也对
田琳呵护有加,两人感情很好呢。”
这话一说,周围人看许翠芳的目光都不太一样了。
刚刚她推搡着不愿意拿出证据,他们就觉得奇怪,现在一听,她儿子好像还是个吃软饭的?
他们新市人,什么都可以没有,但面子绝对不能丢。
大男人住在人家女方家里,说出去都让人笑话。
许翠芳已经被林瑄禾搞得头都大了,她急着想证明自己,口不择言道:“他们感情早就破裂了,我儿子亲口说的,要和她离婚,我儿子他已经找好下一家……”
许翠芳的话戛然而止。
现场更是一片寂静。
原来她认准是儿媳妇杀了儿子的原因是……儿子出轨?
林瑄禾笑盈盈道:“这一点请您放心,我们已经做过调查,田琳目前只知道有第二者的存在,还不知道刘希成想与她离婚的事情。并且田琳已经在做离婚准备了,她如果想杀刘希成,就不必再去准备材料,您说呢?”
眼看着没人帮自己说话了,许翠芳气得头发昏。
她扭头就想往地上躺,却听到林瑄禾轻飘飘的声音,“装病是没用的,不能提高破案速度。”
许翠芳一个急刹车,险些将自己绊倒。
她要被林瑄禾气疯了。
这个人怎么一直不按常理出牌??
林瑄禾见气氛烘托得差不多了,也不和许翠芳过多纠缠,“看来您目前没有什么新的证据可以提供,许翠芳同志,我们办案是讲究证据的,咱也不能随便抓个人就顶上去是不是?我想在场的各位,也不希望自己好端端的,就被认定为杀人凶手吧?”
头脑比较灵光的人,已经看出许翠芳是在无理取闹,附和地点点头。
林瑄禾继续说:“我们破案的意义,是抓住真正穷凶极恶的凶手,为新市百姓创造安全的生活环境,不是随便抓一个人,去提高破案率。请各位相信,我们绝不会偏袒任何一个人。”
附和点头的人越来越多,甚至响起零零散散的掌声。
许翠芳眼瞅着局势被林瑄禾逆转,两眼一黑,真头疼了。
她奋力地想要挽回局面,“你们说田琳不是凶手,有证据吗?!证据是什么!”
林瑄禾依然面不改色,有条不紊道:“许翠芳同志,警方在破案过程中,不可随意泄露案件相关线索、进度。这一条不是要瞒着大家,背后搞小动作,而是避免在抓到凶手之前打扫惊蛇。”
她缓缓扫视着围观的人,语气铿锵有力,“我们不仅关注凶杀案,更关注新市每一个人的安危,如果我们随意泄露案件信息,激怒凶手,那么在场的每个人可能都会有危险。许翠芳同志,我想你也不希望满足你一时的情绪,而将大家置于危险之中吧?”
这一番话,林瑄禾说得情真意切。
她虽然是有意来怼许翠芳,但刚刚说的几句话,每一句都是她的真心话。
围观的群众们都没什么好说的了。
许翠芳是没证据瞎找事,警员又把他们的疑问一一回应了,态度还很好,这还有什么可说的?()
许翠芳灰溜溜的从地上爬起来,狠狠剜了林瑄禾一眼,“别得意了,凶手就是田琳!如果你们不偏袒她,早晚还是要把她抓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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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许翠芳就要溜走。
这回却是林瑄禾不允许了,“稍等,我们的事还没解决完。”
林瑄禾的一句话,让藏在楼里的警员都不淡定了。
裴远着急道:“这个老东西都要走了,瑄禾干嘛还拦着她?赶紧把麻烦清理掉啊!”
“是啊,还要再是什么?现在大家都不信许翠芳了,对我们来说是最有利的。”
大家伙儿都不懂林瑄禾的想法。
林瑄禾将许翠芳叫住,没有立刻开口,而是不冷不热地看了眼晏昀,“你口中与你儿媳妇有染的人,已经为了案子连轴转了好几日了。他和田琳,没有一丝苟且之事,为了新市百姓的安危尽职尽责,在你口中,却成了龌龊之人,你不该道个歉吗?”
楼里的警员和晏昀都愣住了。
林瑄禾把许翠芳叫住,居然是为了给晏昀正名?
就为了让晏昀听到一声道歉?
天,郭局是好领导,林瑄禾就是好同事,和他们一起共事,也太幸福了!
许翠芳更是惊得嘴巴都要掉下来了,“我给他道歉?!”
她都一大把年纪了,还要给一个小年轻道歉?
林瑄禾的表情却异常严肃,“我们勤勤恳恳工作,是为了大家的安危,不是为了被人泼脏水的。你不道歉,大家伙儿也不会同意。”
突然被cue的大家伙:“……”
原来还有他们的戏份呢?
“对!道歉!人家警员辛辛苦苦的破案,你张口就是人家搞破鞋,你不道歉谁道歉?”
“赶紧道歉,然后哪儿凉快就去哪儿待着,这年头真是坏人变多了,什么人都有!”
舆论彻底倒在林瑄禾这一边。
许翠芳哪里见过这种场面,那人可没教给她如何处理这种事。
她悻悻地走到晏昀面前,不情不愿道:“你就当是我错了,对不起还不行?”
林瑄禾看向晏昀。
晏昀嘴角抽了抽,偏开头,不太想看许翠芳。
林瑄禾接过话说道:“案子的进展我们一直有跟您沟通,等案子有所突破,我们会第一时间通知您,您放心。在我们联系您之前,您安心待在家里就好,不要乱走,我怕会联系不到您。”
这话的意思是,回去以后就老老实实在家待着,别再出来找事。
许翠芳能听不懂吗?她灰头土脸地看了眼林瑄禾,再看看声势浩大的“大家伙儿”,只能头也不回地逃走了。
许翠芳一走,人堆立马散了。
等人群被疏散,林瑄禾才松口气,愤愤不平道:“她竟然这样说你们,太过分了!”
晏昀的心情有些奇妙。
() 他不是弱势的人,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甚至可以说是强势的。
从小到大,他奉行的原则就是,别人对他好,他也对别人好。但若别人欺负他,他就加倍欺负回去。
这是第一次,有人愿意为他出头。
晏昀更没想到,第一个愿意为他出头的人,还只是个小姑娘。
晏昀摸摸笔尖,心里好像绽放了一朵朵小花儿,他极尽温柔道:“你不用太生气,这种情况是在所难免的,不要和她计较。”
“不行!”林瑄禾看起来更生气了,“她怎么能欺负你?能欺负你的人只有我!还有我哥!”
晏昀:“……”
心中的小花儿瞬间枯萎了,存活时间仅有两秒钟。
她自己欺负就算了,她还要带着她的混蛋哥哥一起欺负?!
合着他就欠林家人的呗?!
晏昀:“你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
两人吵吵闹闹地进了大楼。
林瑄禾还想再和晏昀谈一谈“欺负所属权”,一抬头,却发现大家伙儿的眼睛都有些红红的,很是亢奋,尤其是裴远。
林瑄禾不解地看着他们。
许翠芳已经被赶走了,事情解决,皆大欢喜,他们为何是这样的表情?
裴远和田琳也不多说什么,裴远嘿嘿一笑,说:“来开会吧,我们一定要尽快破案!为了田琳姐,也为了郭局不被摘帽子!”
田琳则感激地看着所有人。
所有人斗志昂扬,摩拳擦掌的往办公室走去。
他们都觉得,能做郭局的下属真好,能和林瑄禾做同事也真好。
希望这小丫头能顺利分到局里来,和他们做永远的同事!
林瑄禾茫然地跟了上去,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看到这一幕,就连郭局的心柔软些许。
为了这些孩子,就算是被撸下去了又如何?都是值得的。
然而裴远的亢奋很快被现实的残酷打破。
他们奔走一整日,也没查出二个受害者之间的关联。
王平家里丢的东西倒是找到了,不过大家没有丝毫高兴的意思。
丢的东西是电熨斗。
若是要用这种东西做凶器,受害人只怕会是痛苦而死。
想到如果不能破案,就会出现如此残忍的一幕,所有人的心里都异常沉重。
裴远唉声叹气道:“凶手到底是如何挑选死者的?总要有个标准吧?查来查去,他们根本就是二个毫不相关的陌生人。瑄禾,医院那边怎么样?”
林瑄禾摇摇头,“暂时没什么有用的线索。”
裴远更愁了,“是医院的可能性恐怕不太大,葛月牙是个药罐子,马上就要送命了,刘希成完全是偶然间感冒了,才过去的,这也算是人之常情。凶手总不能看他们一眼,就决定要杀人了吧?”
“是啊,”有人小声附和,“如果因为他们都去过医院,就断定医院有问题
,太武断了。他们还有可能都去过某个超市,凶手就是超市老板呢?”
“也有可能是百货大楼,一中东边的百货大楼,我就不信有新市人没去过。”
大家七嘴八舌,讨论得越来越欢。
裴远小心翼翼看向林瑄禾,“瑄禾,是不是你找错方向了?要不你再静下心来考虑考虑?”
就连兜里的水泥大宝宝都喊道:“小禾禾,宝宝在医院没有闻到凶手的气息哦,不过宝宝听到菜刀姐姐唱歌了,菜刀姐姐唱歌可真好听呀!它说要把渣男分成二十二块呢!”
林瑄禾拧着眉,没说话。
有的时候,直觉是难以解释的,没人会相信另一个人的直觉。
林瑄禾就觉得医院有问题,她甚至已经能想象到,有阴冷的毒蛇,正潜伏在医院里。
就在林瑄禾情绪低落时,一个小警员快步走进来,“晏队,我把杨丽君和邹洁都送回家了。”
晏昀点点头,“知道了。”
小警员正想坐回去,又忽然想到什么,说:“对了,晏队,回去的路上,杨丽君说起王平陪她去医院的事了。说是王平怀疑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她的,非要做什么鉴定。杨丽君觉得他是在无理取闹,很生气,但王平还是查了血型。王平的意思是,根据血型也能判断出孩子是不是他亲生的。”
裴远讽刺道:“王平自己乱搞,还怀疑别人也乱搞?他是读了几年书,又把知识还给老师了吧?还根据血型判断,全天下所有a型血的人都是亲戚吗?”
根据血型当然判断不出来,但……
林瑄禾胸口起伏得愈发剧烈。
她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亮。
林瑄禾弯起唇,看向晏昀,“晏队长,找到了一个二人都做过的事情。”
晏昀道:“你说。”
“查血,”林瑄禾一字一顿道,“他们二个人,都在医院查过血,起码,都查过血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