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生雪看到海面上飘着的残破模板,仔细分辨后还能看出几分木船的影子。
“那是河船,”常年与船打交道的人一眼就看出来了,解释道,“八成是北上讨生活的人。”
“有些事商队,南北往来赚钱得很,总有商人会冒险。还有一些是逃民,为了躲避灾祸或是交税,有些人会往北边去。北边人少,这两年为了开荒,到了那儿就可以直接落户,还能免两三年赋税,足够许多人去闯一闯了。”
“而且那边离草原近,若是运气好搭上羊毛生意的边边,一家子的生计就有着落了。”
微生雪疑惑:“我记得皇帝已经发布诏令,所有野人都可以无条件入户籍,不需要受罚。”
“但没地分啊,”船夫给她解惑,“除了我们这种在水上讨生活的,谁不盼着几亩属于自己的地,没有地就没有根,长久不了,还不如去北边闯一闯。若是成了,以后子子孙孙都有着落了。”
微生雪理解了,不是不能落户当地,只是北上的利益更大。
那是一条生死未卜的路,也是一条生路。
至少,在莫大郎一家的心中,这是一条生路。
海水不断从破了口子的船上卷进来,需要船上的人不停地往外舀水,只有这样才能在风雨飘摇中维持脆弱的船板。但即便这样,在他们心中,前方也是生路。
一条长长的绳索,将他们家的小船连接在前头的大船上。
“等到了胶东郡就好了,那边的海域风平浪静,剩下的路咱们可以自己跨过去。”莫大郎小声安抚
着怀孕的妻子,还关切几句旁边挺着大肚子的妹妹。
若非跟在大船后边,他也不敢带着小孩孕妇横跨几郡来到北边。
“风浪好像越来越大了。”一直弯腰往外舀水的半大孩子捶了捶自己的腰,伸手扶着船舷稳定身体。
莫大郎抬头一看,脸色大变。刚才还晴空万里的天已经翻卷起乌云,灿烂的阳光被一寸寸遮掩,随之而来的是越来越大的风势。
莫大郎弯腰走进船舱,取了一卷粗壮的麻绳,一个接着一个地把所有人绕起来打结,死死地绑定在船上。
“暴风雨来了!”
前头的大船上人员匆忙来往,想要匆匆降下船帆,但事发突然,被风力鼓满的船帆一时半会根本就拉不下来,大船不受控制地左右摇摆,连带着系在大船上的小船也随着风浪剧烈摇晃。
一个大浪打过来,莫大郎一家的小船直接就侧翻,将一家子都掀到了海水中。
“抓住船!别撒手!”莫大郎大喊道,然后艰难地摸索到船头,用镰刀隔断了与大船相连的绳索,这时候这条绳索已经不是保险绳,而是夺命绳。
他手掌抓住麻绳,肌肉鼓胀,手上用力将一家子都拽回到身边。
小船已经被冲散架,只留下几大块木板被众人抓在手中救命,一家子顺着风浪随波逐流,不知道被带往哪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个孕妇手上的力道越来越小,艰难地往外吐海水,呼吸也越来越微弱。对于孕妇来说,一直泡在水里发力,实在称得上是一种折磨。
“当家的,”莫娘子从脖子上扯下半块粗糙的玉石,勉强把手伸到莫大郎的面前,“我二舅在高句丽半岛上经营多年,你带着这块信物去找他。你是行船的好手,他会给你谋个差事,以后,以后……”
莫娘子气息越来越微弱,连带着话语都低不可闻。
莫大郎伸手死死拉着她的手,不让她因脱力被卷到海底,红着眼憋着气。
贼老天!难道真就不给人活路了吗!
“有船!阿父,有船!”小孩尖细的叫喊响起,“好大的船!”
莫大郎抬头,巨大的海船如堡垒一般,破开风浪出现在海面上,玄色旗帜在风中飞扬出玄鸟的姿态,烈烈起舞。
“是官府的船!”
“救命啊!”
一时之间,各处抱着木板的海面上都是此起彼伏的呼救声。
……
“仙师,海面上有不少人求救!”船员进仓来禀报。
微生雪捧着一盏茶慢慢饮着,闻言反问:“我们的船能装下吗?”
“船上还有许多空余。”船员回道。
微生雪道:“放小船,救人。”
“是。”
命令传下,训练有素的船员腰间绑上绳索,套上救生衣,从高高的甲板上落下。
接着一个个救生圈也随之抛下,随船的小船入水,将在水中沉浮的人一个个捞起来。
莫大郎突然就感觉到了一阵前所未有的心安。
是官府救了他,是大秦救了他!
“婆娘,你先别睡,我们得救了!”他使劲地摇晃手掌,将意识模糊地莫娘子唤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