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如此,他还得给陆程买药,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亲弟弟在自己眼前病死。
一家人吃饭要钱,看病要钱,什么都要钱,陆颂不由焦头烂额,每天脸上哪里还有半分笑容,恨不得把一文钱都掰成两半花。今天把给陆程的药买好,他手里就只剩下明天买米的钱了。
每次他抄书抄得手指都变了形,脖子和手都开始疼痛不已时,他都不由想起,从前自己有和苏府的亲事时,过的日子是何等风光……
从前苏尚书高高在上地说给他打点了时,总还要用一种不争气的眼神看着他,陆颂心底不由暗恨。
可此刻再一次见到苏尚书,陆颂恍恍惚惚想到,若是自己过的还是没有和苏府退婚,苏尚书替自己到处打点的日子就好了。
那时候出门在外,谁不喊他一声陆爷?
他也更不会连一文钱都要与人斤斤计较,更不用担心明天能不能填饱肚子,能不能养活得起一大家子……
如今回到家,他还得听母亲的怨声载道,得听芸娘的哭哭啼啼,陆颂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快疯了。
他感觉家里人一个个都变了一张面孔,再也不是从前那副关切的模样,一个个简直就像扒在他身上要吸他的血的吸血虫!
苏阵云看清陆颂的脸,脸色立刻变得难看起来,只觉得晦气,也没有搭理他,直接抬手给店里的伙计甩下了十两银子:“伙计,你这有没有来过一个漂亮的女医来买药材,还带着护卫,大概这么高……”
店里的伙计接到银锭子,两眼都在放光,赶紧从柜台后面走出来,亲自接待这位贵客,仔细回想后道:“这位爷,好像还真有这么一位女医,对药材十分了解呢,她也才刚走,您现在追应该还来得及。”
“好好好,多谢!”苏阵云大喜过望,就要往外继续飞奔而去。
方才随着那银锭子落下,陆颂的目光几乎都要粘了上去。
整整十两银子,苏阵云居然就这么赏了人,那店小二不过是说了两句话而已,居然能拿这么多!
而自己辛辛苦苦替人抄大半天书,也就赚一百文,连一两银子的零头都不到,更别说十两银子!
看着苏尚书就要离开的背影,陆颂恍惚间竟感觉,一座金山就要在自己眼前飞走了,他哪里还顾得上什么面子,忍不住又喊了一声:“苏尚书!”
被他拦着,苏阵云不由不悦:“陆颂,你还有脸来找我说话?”
“苏尚书…晚辈这些日子苦思从前,怀念起您对晚辈的谆谆教诲,不由深深感激,后悔当初不解大人的良苦用心,今日只是想跟您赔个不是……”
陆颂原本是想骗苏阵云的,哪怕是不能把婚事骗回来,能让苏阵云给些钱接济也好。
可骗着骗着,连他自己都信了。
他忽然觉得,当初无论苏阵云对自己态度如何,可都是真为了自己的前程着想,并且真为了自己的前程干了不少实事的。
那时候他在他面前觉得被羞辱,可如今想来,那自尊心何其可笑,多少人想有这门路都没有。
若不是当初去退婚时,母亲说的话太难听,彻底跟苏尚书闹掰,恐怕就算退了婚,念在昔日相识一场,苏府也不会对他们赶尽杀绝。
当初那些人说的也没有错,他们陆府,家世上确实是高攀了苏府……
只可惜,那时候他看不清。
一步错,步步错。
想通了关键,陆颂心中的后悔更滔天。
他再后悔,苏阵云看着他,也无动于衷,冷哼了一声:“这不是,是你应该赔的,不过本官不接受!我们苏府已经和你们陆府桥归桥路归路,你要是真念及本官当年的教导之恩,就离我们苏府远些!”
说罢,苏阵云就又急着去找纪神医。
陆颂见他根本没有搭自己话的意思,不由着急,一路追到药店外面,拉住了苏阵云的衣袖:“苏尚书,晚辈是真心想要悔过的,您能不能…让晚辈也见囡囡一面,正式给她道个歉。”
苏阵云本来急着找媳妇,急得不行,还被扯住不能走,都想要揍陆颂了。
听他居然喊了女儿的乳名,一时间气得一拳就砸在陆颂身上:“你,谁让你喊囡囡的乳名,你给我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