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叭叭抱怨了一大堆,听惯了迪克抱怨的布鲁斯看着茫茫大海,海鸥盘旋在天空,世界如此广阔——
最后,在他委屈巴巴的控诉中,布鲁斯叹了口气,说:“……你说,你能被定义。”
“虽然我的原话不是这个,但你还是很会抓关键的嘛。”他弯了弯嘴角。
“……也就是说,也许你并不是总想重启?所以才想试探我的想法,你想找一条出路……当然,没准还出于一个因素:孤独。”
“谁知道呢。”
“如果我认为你有‘具有萨拉路性质的复活’这一条特制,你也会真的拥有吗?”
“那我也不确定啊?你不妨说说看,布鲁斯。”
像个修改器……布鲁斯想,但他沉吟片刻:“古代中国人通常把龙脉视作一种能源,但我想,也许你更倾向于一种……造物的基础?是不是?”
“这是你在被时间流重刷时得到结论?一般人会在接触到的瞬间就失去意识,所以我才说你有资质。”
“龙脉并不止地
球有,在全宇宙都有。”他隐隐抓住了什么,男孩儿背着双手,静静地看着他:“——你是造物的基石。”他用断定的语气说:“是一种……造物之外的造物,一种在绝境中的绝境才会出现的物质,你是一种活着的金属,能为我——我们,能为每一条时间线、每一个立图拯救世界、人类、爱和真理的英雄们,带来颠覆性的希望的存在。”
“——在此前提下,在此拯救下,你记录一切,你是——”
男孩沐浴着海风,缓缓阖上双眸。
X金属离开了。
“……你们谈完了?”
迪克·格雷森说,他揉揉眼睛,被差点没把沙子揉进去。他打了个哈欠:“真是漫长,杰森说构筑屏障来着……这里是他构筑的世界,大概。”
他看向远处的驳船,船上是一些破烂的麻绳、渔具和一柄沉甸甸的锚,船身被人钉了一块木板,上面写着:归期未定,格雷森夫妇留。
迪克早已经过了需要抬头仰望他的年纪了,乍一看还很新鲜,就像他们兜兜转转那么多年,最终还是回到了起点,他仔细看了布鲁斯好久——布鲁斯的脸,而不是布莱雷利的,迪克确信了他们其实还是有不同之处,只是布鲁斯的青年时期实在是太远了,远到你越是拼命回想,就越是抓不住。
他握住了布鲁斯的两根手指,然后拉着布鲁斯往前走。青年也弯下腰,沉默地被他抓住,他们走出沙滩,走到乱石和灌木生长的陆地中;他们爬上山丘,细草扫过他们的裸露的脚踝,无名的花朵点缀在蓬乱的草丛中,他像引领着一个出走多年、已忘怀乡音的父亲那样,领着他向前。
山地上建着一座褐红色的、做了抬高处理的渔屋,屋顶是铁板铺成的,连年的风吹日晒剥去了原本的颜色,只剩下钢铁那素银的本貌;迪克三步并两步踩上楼梯,走到平台上。
他推开了小屋的门,然后自然地和里头的人打招呼:“我们回来啦。”
“欢迎回来。”正在坐沙发上的——同样是十岁的男孩儿——提姆说,他小幅度地挥挥手,而他腿上正蜷缩着一个小女孩,她身上盖着一件成人的外套,金发睡得乱七八糟,提姆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迪克赶紧捂住了嘴。
整个房间杂而不乱,鱼竿和塑料桶靠在一起,木桌上放着几件奇怪的陶艺作品、书本、被打磨得光滑的各色石头、钢笔还有信笺、蝙蝠形状的裁纸刀、制作到一半的飞蝇,漂亮的羽毛被绑在一起,挂在了面朝大海的窗口;锅炉上是尚有余温的汤汁,散发着肉桂和蜂蜜的香气;窗户的另一边,是一架老钢琴。
他站在门口,看着迪克熟练地搬来椅子,看着那些做到一半的木工、火炉中残存的灰烬,他突然生出了一种流泪的冲动——他就像一位总在出海航行,却什么都没能给他们带回来的窘迫父亲,他拖着疲惫的回到家,竟也总能获得这些孩子的谅解与宽容。
“这次的阵仗够大,不是吗?”提姆说:“我睁开眼就在这儿了……话说,事急从权,回去后你可别又说些什么不谨慎啦之类的话……”
提姆深知,要甩锅趁早,但是下一秒,他,迪克和史蒂芬妮就一起落入了一个怀抱——一个温暖的、带着海风味道的怀抱:“谢谢。”
“唔。”夹在中间的史蒂芬妮好像没有要醒的意思,迪克和提姆不约而同地回应了他的拥抱,他放开了他们,“其他人呢?”
“其他人在外边吧?”他说:“去找他们回来吧。”
提姆微笑着:“——把他们找回来吧。”
“……好。”
在他推门出去的时候,他听到了女孩梦呓般的声音:“……大家都很爱你的,布鲁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