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8 章(2 / 2)

“圣上,小心淋雨得了风寒。”江平一错眼的功夫,小皇帝就跑到栏杆边淋雨,这是对江平心脏的巨大挑战。

他担忧皇帝不小心从台基上摔下去,又担忧皇帝淋雨生病。孩子大了,又不能将他拘着,只好为他撑起一把油纸上,站在他身边护着他。

“咦?那是什么人?”刘隆看向游

廊上被宫女引着的小姑娘(),瞧衣着打扮不是宫女之流。

江平看了一眼≦()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说:“朝廷政务繁多,陛下准备再招两个女史,这几日上午都在频繁地召见世家的小女娘。”

刘隆点点头,没有放在心上,继续眺望远方。

细雨微风中,燕子斜飞归巢。

走过前殿,樊嫽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刚才前殿台基上扶栏观雨是圣上吧。只可惜隔着迷蒙的细雨,她看不清。

樊嫽出身湖阳樊氏,就是被誉为四姓小侯的那个樊氏。然而,时移俗易,从光武帝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太久的时间,樊氏逐渐走向没落。

光武帝建武时,樊氏何其昌盛?一宗五侯,贵宠至极。现在呢,樊氏最值钱的或许只有这个姓。

樊嫽听闻皇太后再次选拔女史,毅然决然地报了名。她的母亲抱住她哭,说:“前者马融长女入选女史,年过二十未嫁。你这是一去,不知何时能归来?”

樊嫽劝母亲说:“阿母只见马女史二十未嫁,不见马氏因此门楣生辉。马氏姊高行殊邈,我等心向往之。儿L心意已决,阿母不必再劝。”

樊嫽这一家这些年颇为不顺,先是父亲因病辞官,再是樊嫽未婚夫婿坠马而死。

樊嫽自幼在宫中学习,学了被阿母称为不合时宜的东西。她现在很迷茫,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但是明确知道重新择婿出嫁不是她想要的。

樊嫽今年十五岁,去年因为备嫁辞学回到家中,现在她又重新踏入了这片熟悉而陌生的土地。

樊嫽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平缓激动的心情,然后迈入殿门,走上前,恭敬地拜见皇太后。

邓绥频繁地召见年轻的女娘,固然有选拔女史的意思,但也有其他的想法。

皇帝已经十二岁了,寻常世家的孩子通常一出生就定下婚约,延续家族与家族之间的联盟。但是皇帝至今还没有开窍,然而身为母后的邓绥不得不上心了。

皇帝选妃乃是国家大事不可马虎,而且皇帝选妃宜早不宜晚,晚了,一些小女娘都被聘走了。

当然,还有一些家族特意留着几个品貌出众的女孩,预备送进皇宫成为妃嫔。

其实,高阶妃嫔的选择余地并不大,不过是那几家当中适龄的而且没有婚约的女孩而已。

若是按照皇帝的想法,这些女孩说不定因为年龄一年比一年大就退出候选人的行列,另寻佳婿。

樊嫽是邓绥比较看重的一个人选,无论是女史还是高阶嫔妃。她自幼在宫廷学习,成绩首屈一指,性格温厚坚韧。

“樊嫽参见皇太后陛下。”少女的声音清脆悦耳。

邓绥让樊嫽起身坐下,目光落在樊嫽的脸上,杏眼桃腮,鹅蛋脸面,容貌秀美婉柔。

“你多大了?”

“回皇太后,我今年十五。”樊嫽回道。

“平日里都看些书?”

樊嫽一一答了,樊嫽说的书大部分是宫中学堂提倡的,其他则是一些天文算数之类。

() 自从得知皇太后和皇帝都喜欢天文算数,有条件有天赋的不论男女也都多学了一些。

邓绥又像曾经考察马秋练那样让她拟一道诏令来,樊嫽也拟了,文字简洁,用词准确,倒也符合邓绥的意。

邓绥记了樊嫽的名字,赐了她布帛让她先回家。

樊嫽出了皇宫,坐在马车上,突然捂着脸无声啜泣起来。

她肯定落选了,之前马女史是当场就留下了。她这样被赐物叫回的都是落选的人。

快到家门口时,樊嫽擦干眼泪,装出一副见了大世面心满意足的样子,完全看不出希望落空的难过与悲伤。

“阿母,我回来了。”樊嫽还未进院门就叫道。

樊嫽的母亲郭萍从屋里出来,看见女儿L完好回来,身后的婢女还捧着两匹布,再一看女儿L一双泛红的眼睛,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郭萍心中如释重负,但又对女儿L感到心疼,忙上前拉着她的手,含笑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樊嫽与母亲两人似乎都忘了去之前樊嫽的雄心壮志。

樊嫽将婢女手中的布放到桌子上,郭萍用手一摸,惊讶道:“这种宫造的吉布,摸着柔软厚实。”这两匹布,一匹是月白色,一匹是石榴红色。

郭萍将布展开,比划了几下,说:“月白色的吉布绣上兰花,给你做件深衣暮春的时候穿,看着清爽又素雅。石榴红的这匹配上毛里,给你做冬衣,最适合在下雪的时候穿。”

郭萍絮絮叨叨就着这两匹布说如何剪裁,如何绣花,如何缝制,如何用剩下的衣料给樊嫽的弟弟凑件衣服。

温馨的气氛冲淡了樊嫽低落的心情。

一日晚上,刘隆吃完饭,邓绥将他留下,挥退众人。刘隆见状正襟危坐一脸严肃,以为朝中是有什么大事,安静地等待母后发话。

邓绥笑着让他放松下来,刘隆一脸疑惑说:“母后?”

邓绥欣慰地看了一眼刘隆,今年春上小皇帝开始抽条,个头已经到了自己的眉毛处,想必过不了多久,就能长成一个俊秀的青年。

“母后,你有什么事直说吧。”刘隆被母后看得心里不踏实。

邓绥笑说:“隆儿L,你素来有主意,母后……母后直说了,你年纪也不小了……”

刘隆一听这话冷汗直流,说:“母后,我还小,不算大。”

邓绥点头,说:“去年年底母后就与你说过,先帝十三岁时掖庭就开始选嫔妃。母后想问你……咳,你喜欢什么样子的?”

刘隆头皮发麻,脸上飘来红晕,说:“母后,这还早吧。”

邓绥摇摇头说:“不早了。有些女娘刚出生就有了婚约,十岁开始择婿就有些晚了。一家有女,百家求。等你想要找好女娘时,好女娘都被人家抢着聘走了,即便你是皇帝,估计也找不到合适的女娘。”

“掖庭选良家子,先进掖庭学习,然后再入后宫,中间有一段时间。”邓绥将实情摆出:“按照惯例,今年掖

庭采访人选,明年正月入宫廷。”

刘隆平静下来,似乎被母后说动了,斟酌说:“大汉水旱十载,不知道未来是什么情况,儿L以后的精力主要放到前朝。后宫人不愿多,一人即可。其他的但凭母后做主。”刘隆硬着头皮说下去。

就刘隆所知,东汉的后宫并不平静,皇后鸩杀嫔妃都快成常态了。先帝的母亲和清河王的母亲都被窦皇后鸩杀。若非先帝喜欢母后,不喜阴后,说不定阴后也会鸩杀母后。人少点清静。

再者,刘隆当皇帝后根本没有奢望会遇到爱情。皇帝寻找爱情,大半是折腾别人。

邓绥听了刘隆的要求,沉吟几息,然后点头笑说:“母后明白了,你且放心。”

两人说完,邓绥让刘隆回去,静坐思考起这些日子她看过的小女娘。这次相看中的十多人中,邓氏女不在其中。

自从去年两人谈过世家的事情后,邓绥对邓氏前途的担忧完全放下来。

邓氏现在固然煊赫,但其实面临着后继无人的大问题。邓绥这一辈尚好,但到了邓凤这一代,十多个小辈竟然都抵不上袁家一孙有才。

这样的邓氏将会因着无人而慢慢衰落,就像建武一朝一宗五侯贵宠至极的樊氏一样,逐渐湮没在京师的世家中。

只要邓氏安分守己,皇帝的目光就不会落在它身上。

想到这里,邓绥长叹一口气坦然接受,月有阴晴圆缺,更何况是家族?

若真有荣宠不衰的家族,就如去年隆儿L所言的那样,整个社会没有流动性,国家将会是一坛死水,逐渐腐烂灭亡。

邓绥想到刘隆的要求,排除了几个性格跳脱不爱读书的女孩,又排除了父兄性格跋扈的几人,这一波只留下两三个女孩。

不过,邓绥没有立刻定下来,而是要再看看。如果皇帝的后宫真如他所言,只有一人,但这人必须要得到皇帝的好感。

邓绥正好是选女史,那就以女史的名义召她们入宫。

次日一早,使者从宫门飞驰而出,将选中女史的消息告知其家人。

樊嫽接到诏令后,欣喜若狂,真是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她向使者行礼,问道:“拜见中贵人,敢问中贵人贵姓?”

使者和气道:“不敢当女史一句中贵人,鄙姓蔡,承人乏忝为黄门侍郎。”

樊嫽笑道:“原来是蔡黄门,敢问宫中选了几位女史?”是独她一人,还是还有别人?

蔡黄门笑道:“此次宫中一共选了三位女史,另两位分别是扶风耿氏耿纨纨和荥阳阎氏阎雪。两人都是与女史差不多的年纪。”

樊嫽颔首,再次向蔡黄门道谢。蔡黄门告辞离去,樊嫽的喜悦顿时抑制不住蔓延开来,她抓住母亲郭萍的手,脸上的笑容几乎溢出来了。

“阿母,我选上女史啦!”

“阿父,我选上女史啦!”

樊嫽的父亲樊况腿有疾不良于行,因此才被迫辞职归家。回来之后,一直以儿L女为业。

长子尚未得到一官半职,女儿L就身获荣宠,将成为皇太后的近侍,樊况的心中唏嘘不已,但随即被女儿L的喜悦所感染。

樊况对女儿L选女史持中立态度,他既担忧进宫之后会耽误女儿L终身大事,又因为女儿L靠近权力中心而感到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