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乔不看她,垂着眼眸沉默的走进。
周琨钰在她身后默默的关上门。
事情怎么就发展到了这地步。不见的话,会想念。见面的话,一次比一次更凝重。
辛乔在沙发上端坐,周琨钰则倚住沙发一角。
还好她手中的水杯热汽未散,抿一口,总能在唇角熏染出淡淡的笑。
辛乔瞥她一眼:“你笑什么?”
周琨钰:“在想你什么时候说出那句话。”
——“我来跟你偷情。”
那样她就能放下马克杯,跟辛乔缠吻在一起,在薄汗与站立、在紧绷的双腿和忘乎所以的浪潮间,暂时忘了那些需要面对的事。
可辛乔咬了下唇角,问:“上次送到医
院的那位病人,怎么样了?”()
周琨钰又笑了下:“她会康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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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这话时眼里没神采,瞳仁像鸽子羽毛一般灰扑扑。
辛乔想:周琨钰对自己的职业不自豪么?
就辛乔自己而言,无论生活给了她多少响亮的耳光,可当她亲手解除一颗颗炸弹的威胁时,她是自豪的。
那样的底气让她坦然走在日光下、月光下,走在春天的风和冬天的雪中,从不弯折自己的背。
周琨钰为什么是这样的反应?
她开口问:“你上次说的那新手术法,进展怎么样了?”
周琨钰用眼尾看她一眼,不答话。
辛乔:“问你呢。”
周琨钰:“你很想快点结束现在这种躲躲藏藏的局面,是不是?”
辛乔忽而坐近她。
当周琨钰的脸映进她瞳孔,她发现自己对周琨钰的感觉很矛盾也很复杂。
和周琨钰私会时,她是羞耻的。看到手术室外坚定的周琨钰时,她是骄傲的。看着周琨钰一身香槟色礼服、耳垂上的钻石不知价值几许时,她是厌恶的。可一旦只看着周琨钰的脸,她又是欣悦的。
她看着周琨钰很肯定的回答:“是。”
“周琨钰,我想你正式当我女朋友,不用躲也不用藏。”
周琨钰的肩膀凝滞一瞬。
笑道:“就算这条路很难,你也不怕么?”
“是怕的。”辛乔目光坦然:“就像我说的,排爆的时候我也怕。可有些事,不是怕,就可以不去做的。”
周琨钰看着她眼睛,那漆黑如墨的瞳孔里,只映着周琨钰一人。
“你根本就不愿意躲和藏,那你还一次次到这间公寓来。”
辛乔:“我是不认同你一直拖着,可不让你按自己的想法走一遍,你不会甘心,你会想,那些都是你的家人,哪怕他们不够重视你的感受,也没必要到撕破脸那么决绝的地步。”
“等他们斥责你的时候,你会伤心、会难过、会没有底气。”
“你总是装出一副不看重感情的样子,可我知道你。”辛乔道:“你上次说你心疼我,可我告诉你周琨钰,我心疼你,比你心疼我多。”
辛乔攥住周琨钰手腕:“你欠我的,拿什么还?”
周琨钰笑了:“你说拿什么还?”
辛乔:“等事情解决了,当我女朋友,谁都不用瞒着的那种,你当不当?”
周琨钰想了想,摇头:“我现在不能回答你,等事情解决了我再回答你。”
对你的每一句承诺,我必须确保自己能做到,才会说出口。
辛乔:“好,那现在怎么办?”
周琨钰:“现在,吻我。”
辛乔不再多说一字的吻上去。
周琨钰手里还握着个马克杯,水荡出来洒在沙发浅棕的纹路上,颜色变得深些,红调更明显,变成黑夜里的一轮小太阳。没有人在意这些细节,
() 辛乔一手托住她后脑,整个人半倚过去。
直到周琨钰轻搡她,提醒:“水。()”
辛乔这才拿过她手里的马克杯放到茶几。
也许这才是她们分开一个多月后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她们是迫不及待故地重游的旅人,而一张沙发化作托起她们的行船。
周琨钰的礼服那么薄,往上轻轻一推就打起皱。
辛乔去洗完手回来,周琨钰低声说:“你学坏了。▏()▏『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她们流连的故地不是平静的河,而是汹涌的海,一浪浪拍过来,让理智摇摇欲坠。
表面的故作克制掩着最放肆的宣泄,辛乔托着她的背吻她额角以作安抚。
低低的问:“你的感觉回来了?”
周琨钰脚尖轻踢她脚踝,又被她压住。
“再一次好不好,未来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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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静静躺在沙发上,不够宽,辛乔揽着周琨钰的肩,看她望着天花板出神。
“累了?”
“唔。”
周琨钰平日的声音,或端庄,或妩媚,只有这种时候才软软透着娇,像她鬓边乱掉的发丝一般勾人。
“你在想事情。”
“我在想,”周琨钰轻翕唇瓣:“没料到在事情解决以前,你会愿意跟我和好。”
真正意义上的和好。
“为什么?”
“因为我拿你没办法。”辛乔随她一同望向天花板:“我就是,爱你。”
没有技巧,没有包装,像直直迎上日头的雪,被晒到尽数融化也不怕。
化成水,继续清清亮亮的爱你。
在周琨钰过往的人生中,并没有过这样的体验,她并非没有浅尝辄止的触碰过心动,可那样的心动,是藏在毛茸茸叶片后的蓓蕾,是蜻蜓点水后漾开的波纹,是十六的月亮比十五多圆满的细细那一圈。
你必须要很用力的看、很努力的捕捉,才能窥到其中的端倪。
想抓在手里则不可能,镜花水月,怎会由得你抓。
辛乔:“还有,不管你看上去怎么坏,我知道你是个好人。”
周琨钰:“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辛乔说:“从前几天看你做手术的样子,我就知道了。”
周琨钰睫毛迅捷的扑扇了一下,像台风天难以抵御的蝴蝶,只些微挣扎,很快随风而逝。
她问辛乔:“如果我不是呢?”
辛乔执拗的说:“可你就是啊。”
“我是说如果。”
“没有这种如果。”
房里沉默下去。
刚才因所有吻和呵气而靡靡的气流,再次开始凝滞。
周琨钰不知辛乔感受到没有,但她有些透不过气。
又躺了会儿,辛乔:“我得走了。”
周琨钰从沙发上撑着起身,辛乔跟着起来,从背后拥住她,脸埋在她浓密的秀发之间。
() 她今天去美容院吹过头发,辛乔好像不太喜欢那味道,顺着发隙钻进去,闻她耳后的一小块皮肤。
“你不会让我等太久的,对吗?”辛乔的声音隔着头发传来,听上去很近又很远。
周琨钰垂眸看着茶几上早已凉透的马克杯,一个“嗯”字卡在喉头,幻化得像半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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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天周家的餐桌边,周琨钰难得不加班回家吃晚饭,周承轩自然不放过追问机会:“和祖铭相处得怎么样了?”
周琨钰盯着桌上一道丝瓜白玉菇。
她该开口说:“爷爷,其实我有点事想跟你谈。”
不要再想什么陈祖铭了,你若真想保住周家这棵大树的根基,就得听一听我的条件——“我不会订婚,我另有爱人。”
她大概张了张嘴,可辛乔那句话回响在耳畔:
“我就是,爱你。”
“我知道你是个好人。”
周琨钰张嘴了大概半秒,她知道餐桌边所有人都在盯着她。
然后她说:“还好。”
说不出口。
出卖自己良心的那句话,无论如何说不出口。
如果她真这么做,若辛乔有朝一日知道真相,又会如何看待她?
周承轩点点头:“嗯,知道你懂事。”
沈韵芝:“阿钰,明晚陪祖铭去参加一个酒会吧。你这段时间太忙,陈夫人找到我这里来,说祖铭明晚需要女伴。”
她想说“不”,但她知道只要这件事不彻底解决,这就是她逃不开的既定轨迹。
周济尧挤挤眼:“明晚的酒会,大哥本来也要去,但他临时要去水城谈客户,萱姐一起。”
说来荒唐,周济言和代珉萱虽然早早订了婚,但周济言很早就去了国外工作,两人真正相处的时间,其实屈指可数。
这算是两人的第一次同游。
在结婚之前。
沈韵芝斥责周济尧:“怎么能议论这些?”
周济尧总喜欢暗暗顶她一句:“有什么不能讲的嘛?反正结婚的事都已在谈了。”
沈韵芝:“你也该收收心了,总归以后是要结婚的。”
周济尧:“我还早呢。”
沈韵芝瞥他一眼:“你现在的那些事,以后说起来总归不好听。”
“您看得太严重了。那些都是玩玩,跟结婚不一样,我拎得清。”
周济尧怎会拎不清呢?自打小时候进了周家的门,他便和周琨钰一样明白自己的婚配命运,那些小明星再怎么如花似玉,也不可能踏入周家的门槛。
陈祖铭也明白,所以他选择周琨钰。
代珉萱全程静默,喝着一碗汤。
沈韵芝说回周琨钰:“记得把明晚的时间空出来,知道吗?”
周琨钰盯着自己投射在大理石桌面上的影子:“好的,妈妈。”
待众人歇息后,周琨钰开车来到公寓,找出那部没用她名字的手机。
给辛乔的消息发得异常艰难:“我明晚有事,就先不见面了。”
如果辛乔问一句:“什么事?”她该如何自处?
想起辛乔语带嘲讽给自己定下的罪名:“偷情”。
一场公共场合互为伴侣的酒会,好像在坐实这罪名。
周琨钰放下手机,不复往日端庄的坐姿,靠住沙发背,仰头望向天花板的一双眼那般虚无。
一边是良心,一边是辛乔。
生活怎会把她逼到这样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