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宫室中,烛火幽暗,跳动的焰心噗通、噗通,跟随着心脏的节奏舔舐着夜色,布帛展开,上面大大小小列着几十个人的人名,女子素手请抬,利落地划掉了一簇,共计六人,笔以一个流畅的弧度抛落,在地上滚了几圈,甩落深色的墨迹。
宋景时轻轻走进来,又轻轻将笔捡起,再轻轻帮她搁回桌面:“赫连玉将家中余下女眷分开托付,然后带着余下旧部退回祁川老家了。”
祁川在靖北以北,是极其偏僻荒凉之处,其中人多以狩猎、打渔为生,十分穷苦,而此地唯一翻身就是多年前的一场选秀,宫中从民间采选秀女,顾氏入选为皇子妾,而后一步步成为侧妃,贵妃,皇后,祁川才从她的照拂中逐渐脱离贫困。
“他知道,以朝廷现下的兵力,腾不出手来追到祁川将他们剿灭殆尽,但终有一日会解决他们这些隐患,覆巢之下无完卵,所以赫连玉才会在回老家之前,将女眷都托付出去,以此保全她们,”她话音一顿,问,“现在玉玺在谁手中?”
“赫连端是元氏一族联合刺杀而死,赫连玉说玉玺已经被元氏一族夺去,元氏成为新的众矢之的,现在靖北内乱,外有追兵,已经乱作一团,不成气候。”宋景时平静阐述,等待着广平的一下步部署。
广平唇角勾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指尖在桌面轻扣:“不,玉玺不在元氏,”旋即指向沃东,“在陈氏。”
宋景时的目光藏着半分微不可见的动摇,唇动了动,却并未提出什么异议,只是叮嘱:“聂照和第五扶引那里,不得不防,毕竟玉玺是真的在抚西,而且此事似乎,有些操之过急了。”
广平听他提到这二人,似是想起什么有趣之事,拊掌笑道:“对,他们两个,可不能就这么轻易死了,我听说苍南的百姓称第五扶引什么?”
“慈主即世,紫薇帝星。”宋景时答道。
她听罢冷笑,扶在椅背上定住步伐:“他素来会经营名声,实际为人冷酷狠戾,果然是第五家的血脉,半点不差。操之过急?我还嫌不够快呢。”
……
抚西和苍南两地警惕已有半月,但这半月期间风波并未波及到此地,而是传闻玉玺出现在沃东陈氏手里。
这看着似乎是好事,至少西边的百姓能得一时安稳,不必受流离之苦,能安安生生过个好年,可免不得让人嗅到一股山雨欲来的腥气。
为玉玺,为帝位,兄弟者同室操戈,父子者拔刀相向,像是多年暗疮在顷刻爆发,其中无人挑唆万万达不到如此局面,手法和挑唆靖北的诸侯一致,背后操盘人的手笔有多深不得而知。
京中又传来密信,姜月两两仔细对比后,才对聂照慎重摇了摇头。
今夜又落雪了,外面白茫茫的一片,开着窗,寒气侵入,冷得人浑身打颤,牙齿都在轻颤,聂照深吸一口寒气,把密信都拿过来,扔进火盆中,继续方才的棋局。
二人静静坐着,姜月下意识握住聂照的手,只觉得稍微暖了些,这些日子以
来,他们一直信任京中的探子,因这些人都是王野临终前嘱托过的可信之日,是聂沉水的旧部或旧友,显然时过境迁,都变得不可信了。
不多一会儿,阿兰进来,奉命送第五扶引寄来的信,聂照接过来,示意他可以离去了,阿兰略微颔首,姜月握着聂照的手忍不住攥紧,沁出冷汗。
展信后,信中略作慰问,提到要他们好生保护玉玺,事不宜外泄,二人悬着的心,这下彻底死了,深深望了眼阿兰离去的方向。
姜月有些犹豫地问:“我记得当日传信,我是说,今夜发生的变故都写给兄长了,赫连青带来的东西事关重大,要他千万谨慎,谨慎有心之人的挑唆,并未提起玉玺二字对吧?”
聂照点头:“为保证谨慎,信中并未提起。如果他是你兄长安排来的细作,就算此事悄悄传信过去,第五扶引也不会傻到自我暴露他留了探子在我们身边。”
靖北因为玉玺分崩离析为他们敲响了警钟,就算是玉玺,也不至于令稳妥许久的靖北突然陷入内乱,分崩离析,这其中一定有人参与挑拨。
既然能挑拨的动赫连端,他们身边想必也不干净,沃东的事简直和靖北的手法如出一辙,但对方迟迟留着他与第五扶引没有动手,想必有更精妙的手段留在后面。
“如果我是她,我会挑拨第五扶引和我之间的战乱,以破我们二人的联盟。你觉得这个人是谁?”聂照白子后行,示意姜月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