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寡然无味,不过尔尔。...)(1 / 2)

她真的很难追 八月于夏 9235 字 11个月前

褪下皮囊,

与骨共舞,

何罪。

————

江瑟成年礼那天,是个雷雨日。

雷声隆隆,磅礴大雨从岑家老宅的屋顶倾泻而下,浇出一扇扇雨帘。

她一贯不喜雷雨。

因这糟糕的天气,骨子里那点鲜为人知的躁郁几欲破体而出。

当然,这漫天漫地的雨只是个导火索,真正叫她心烦的是她与傅隽那桩突如其来的娃娃亲。

两日前,季女士纡尊降贵来到她屋子,同她说:“你出生那年,傅老便同你爷爷口头约定了你和傅隽的婚约。上月傅家旧话重提,你父亲已经同傅家说好了,等你大学一毕业,两家就举行订婚宴。这是傅家上月送来的翡翠玉镯,你成年礼那夜记得戴着。”

季云意同江瑟说这番话时,目光不温不冷,语气亦是不咸不淡,仿佛说的是一件无关痛痒的小事,而不是女儿的终身大事。

江瑟早就习惯了季云意的冷淡。

她望着季女士,用同样平淡的语气问:“要是我已经有喜欢的人呢?”

季云意妆容精致的脸没起半点儿波澜。

旁人总夸她这女儿温文尔雅,说她就像年轻时的自己一样,从不会在不恰当的场合做不恰当的事。

但知女莫若母。

季云意很是清楚江瑟这张清贵温雅的皮子下生了副怎样的反骨。

季云意慢抿了一口茶,微笑着问她:“瑟瑟,你以为当初我嫁你父亲是因着我喜欢他?在我们这样的家庭,婚姻不过是一块遮羞布。有了这块遮羞布,你可以有很自由的生活,也可以有很多段情。这些,你不是早就明白了吗?当然,你也可以拒绝接受我与你父亲给你精心挑好的遮羞布,前提是——

“嫁给你喜欢的人能比嫁给傅隽带来更大的利益。这样,我与你父亲自然会同意你悔婚。但问题是,你中的那个人也中你了吗?”

【你中的那个人也中你了吗?】

这句话在江瑟脑海里轰鸣了两日。

收回投向窗外的视线,她望向身前的梳妆镜。

镜子深处浮荡着窗外的雨景,雨雾朦胧中映着一张眉目精致的脸。

不是不明白傅家与岑家即将合作的项目是岑家插足能源领域的关键。

但整个北城,能源领域并非傅家一家独大,还有比傅家商业版图更为广阔的陆家。

而她中的那个人,是陆家老爷子最倚重的孙子。

如果婚姻是他们这些人的遮羞布,那这块遮羞布,她为何不能自己选?

望了眼墙边的老式挂钟,江瑟起身出了房间。

守在门外的张婶见她出来,连忙道:“离晚宴开始还有不到三个小时,您怎么不多养会神?您今晚要穿的礼服正在送过来,一会穿上礼服您可就没得机会休息了。”

张婶是专门照顾江瑟的管家,她出生没几日张婶就来她身边了,算得上是江瑟在岑家比较亲近的人。

杏仁眼微微弯起,她笑了笑,说:“我到楼上找哥哥说两句话,说完就回来。”

张婶以为她是为即将到来的成年礼感到紧张,这才想找大少爷解压,便笑说:“大少爷就在房里,您快去吧。”

岑礼的确是在房,但这会房却不仅仅只有他,张婶在江瑟走后才猛地想起——

陆家那位少爷也在房里呢。

-

老宅是幢四层高的老建筑,房就在四楼,里头的藏品不乏稀有名贵的古画,平素除了岑家几位主人,也就只有受邀的贵客与老管家能进。

房外的走廊铺着厚厚的消音地毯,地毯被幽暗浸染,仅有的一撇光亮是从房门缝里泄出的。

房的门微敞着。

江瑟来得不巧。

又或者说来得正巧。

人才将将走到门口,尚未敲门之际,一道熟悉的声音便从门内传出。

“岑礼,少打我的主意。”

男人说话的语气带点儿心不在焉,隐隐还掺杂着打火机一开一扣的“咔嗒”声,仿佛说话的同时还在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打火机。

那把声音比寻常男人要低许多,是磁性的,也是悦耳的,充满着辨识度,比江瑟那把低音大提琴的音色还要漂亮。

这声音对她来说是极熟悉。

过往两年,只要这声音一出现,心跳就会失控。即便是偶尔从别人嘴里听到“陆怀砚”这三个字,心脏都能漏跳几拍。

好似心里头藏了个机关,开关便是与他有关的一切。

他的名字,他的声音,他不经意投来的目光,乃至他身上被风轻轻吹散的气息。

都是开关。

机关一开,兵荒马乱。

也就这兵荒马乱的一霎,叫她晚了一步,举在半路的手还未及叩门便又听见另一人的话。

“我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我们瑟瑟那么好一姑娘,我不想便宜了傅隽那伪君子。再说,你家老爷子不挺喜欢瑟瑟的么?娶一个让他满意的孙媳妇,对你也有好处不是?又不是让你马上就娶,先定几年婚,等年龄到了,觉得实在不合适了再解除婚约也不迟。”

岑礼吊儿郎当的声音刚落,江瑟心口便是一紧,顿在半空的手缓缓垂下。

岑礼说得不错,陆老爷子的确很喜欢她。

这一点,她比岑礼还要心知肚明。

这世间本就没什么平白无故的喜欢,似陆老爷子这样的人,天知道江瑟花了多少心思,才叫他另眼相。

这般费时费力,也不过是想到那人身边去。

窄窄的门缝将房压成一方狭长的世界,男人们背对着门,丝毫不知他们正在谈论的女孩儿就在门外。

“越扯越离谱。我对岑瑟没兴,你说得再好,她在我眼中也不过尔尔,太过——”

陆怀砚说到这,拨弄打火机的手轻轻停了下,似乎在斟酌着用什么样的言语来形容,好半晌,才想出一个合适的词儿:“寡然无味。”

不过尔尔。

寡然无味。

原来这就是他眼中的她么?

屋外的狂风暴雨缓缓侵染她的整具躯体。

手脚开始发冷,心直直往下坠落,唇角却忍不住弯起。

江瑟打小就有这么个脾气。

心中的情绪越是翻涌,脸上的微笑便越是温雅。

眼下挂她唇边的笑容,约莫是她出生以来最温和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