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1 章 见日(四)(2 / 2)

岑双道:“哪里的话。”

老翁道:“你敢说方才不是故意踩我?”

岑双道:“哪有的事。”

老翁:“……”

清音抵唇轻轻一笑,越过江红二人,向林中步去。另外两人呆愣了一会儿,背着游小姐一道跟了过去。

林中的争执还在继续。

老翁道:“还有,我刚刚都说了,不要再叫我老前辈!”

岑双道:“那该怎么称呼您?”

老翁道:“如何称呼都行,只一点,不许加那个字。”

岑双笑了一声,道了句:“好罢。”顿了一会儿,从容且温和地道出下一句,“既然如此,那在下还是唤您‘冥君前辈’好了。”

静。

除了清音一如既往面无表情外,一走过来就听到这句话这个称呼的江红二人,整整齐齐地瞪大了眼睛,面露诧异,迅速抬头朝上方一看,便见前方那棵不大不小的树上,正一站一躺着两个人。

站着的人着一身青衣,顶着一张俊秀假面,袖手立于树枝上方,可谓玉树临风,正是岑双;躺着的老翁白须白发,衣着打扮既可以说随性洒脱也可以说不修边幅,总之就是一副很随便的样子,随便得就像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山野村夫,可他眸光之犀利,气度之超然,又证明着他绝非一个普通老人。

但冥君什么的……

江笑震惊道:“贤、贤弟,你是否在开玩笑,虽然我没见过冥君,可传闻中的他绝不长这个样子啊……”

震惊×2的红芪也道:“老岑啊,你是不是搞错什么了,虽然前辈出现得确实突兀,但能在冥府神出鬼没的,绝不只有冥君一位,而且一千年前冥君来天宫的时候,我是见过他的,我还记得那是一个身穿蓝裳,面容俊朗的年轻男子,怎么都跟眼前这位联系不上啊。”

老翁此时也不与岑双争论了,在岑双挪开踩着他头发的脚后,便坐了起来,此刻听到江红二人的质疑声,他也笑呵呵跟着道:“是啊,这位青衣服的小友,你怎么随便给人定身份的?”

岑双却是一笑,没有急着回答,对红芪道:“红芪兄可还记得我为何随你们走这一趟?”

“自然是为了

……”说到一半,红芪看了一眼江笑背上的游新雨,又隐晦地看了下捏着白须笑眯眯打量他们的老翁,颇为犹豫。

岑双微笑道:“红芪兄但说无妨。”

红芪沉吟片刻,折中道:“为了偿还千年前欠下的一桩因果。”

岑双道:“是啊,千年前的我罪大恶极,在最终的审判到来前,天帝陛下命散灵殿主将我暂且关押在散灵塔,却不料我不可救药,炸了散灵塔不说,还妄图逃出天宫,原本那时的散灵殿主已将我拦下,谁曾想她居然转头就将我放跑了,如此,才有了我欠她一说。”

他说到这里时,老翁顺胡须的手已经顿了下来,面上的笑也没了,一双眼闪烁不定地看着岑双。

岑双将目光放到同样质疑过他的江笑身上,笑眯眯道:“贤侄,你可还记得你之前问我为何要隐瞒身份过来时,我是怎么说的么?”

江笑虽然记性不好,但这件发生在不久前的事还是记得的,当即便道:“你说你跟冥君有旧怨,怕他命鬼差将你打出冥府。”

岑双道:“不错,而这全都是因为千年之前,栾语上仙放过我后,我竟然没有选择远走高飞,而是元神出窍借往生之门到了冥府,还将冥府搅了个天翻地覆,气得天帝陛下亲自过去擒我——当然,这些包括方才我与红芪兄说的那一席话,都是天上人间人尽皆知的事情,我不过是将这些传闻转述一下罢了。”

江笑的表情于这一瞬就变得很奇妙,大抵是没想到世上还会有喜欢听与自己相关的流言的人。

岑双却不觉得喜欢听自己的八卦有什么,大多数时候还会主动参与讨论一番,若能听到有理有据且还能让他听得开怀的传言,他甚至不介意下次现身人前时适当配合一下。

关于千年前那件事的传闻中,就藏有诸多仙人们不知道,却又乐于去猜测的隐情,诸如:为何栾语上仙会放岑双离开,她和他是什么关系?为何岑双逃出天宫后要跑来冥府,还故意闹出那样大的动静,究竟图个什么?还有……

“还有,”岑双笑吟吟道,“你们可能不知道,冥君前辈千年前之所以那么生气,不完全是因为我强闯轮回司,查阅生死簿,又在逃避鬼差的追捕中不小心砸坏了冥君前辈的府邸……

“咳,前辈最气的,想必是我撞破了他的真面目,让一众鬼姬看清了,原来她们倾慕多年的君上,乃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翁——所以,若您身上没有发生任何意外,在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后,定然会在第一时间将我赶出去的,对么,冥君前辈?”

“原来是你!臭小子!!”磨牙磨了半响的冥君此时坐不住了,跳起来作势要掐岑双,扑过去时,不忘骂道,“我就说哪家小子能这么不合眼缘,一出现就扎了老夫的眼,原来是你,果然是你!——哪里跑,臭小子,说,你又来冥府做什么!!”

岑双被他追得从这个树杈跳到那个树杈,又从枝桠上跳到地面,穿梭在几人之间躲来躲去,直到不知道第几次晃到仙君身前时,被人握住手往身后一拉,另外两人眼疾手快,也于

此时伸出手抓住了要去逮岑双的冥君。

江笑拉住人后,终于说出了那句憋了许久的话:“您真是冥君啊?”

“废话!”冥君甩掉他二人的手,顺了一把白须,哼道,“老夫这通身气度何其明显,就是臭小子不说,你们难道还看不出来?”

江笑与红芪定定看着他,陷入沉默。

冥君重重哼了一声,道:“怎么,老夫平素在人前,时时要注意化出年轻时的模样已经够累了,私下还不能随性自由点?”

江笑道:“不敢,不敢,只是,您为何一定要化个年轻模样,这样不也挺好的?”

冥君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老夫变年轻点怎么了?也不看看你们那边多喜欢编排他人样貌,连带这几千年来的亡魂,来到冥府第一件事就要观摩冥君画像……哼,怪老夫当年死得晚咯。”

岑双托着腮,从仙君身后探头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但你不是人啊,所以这种事不必勉强的,前辈,你应当向我学习。”

冥君长须一抖,横了他一眼,道:“你先摘了你脸上那层皮再给老夫说教!”

岑双就不摘。

他抬眸看了眼天色,考虑到点破对方身份并不是为了说这些,也不单是想叙旧,所以岑双让他瞪了几眼后,问道:“前辈,你方才说,如果我们要离开这里便是寻死的事,究竟是什么意思?”

冥君瞅了他好一会儿,才负手道:“字面意思,有人想将你们永远留在这里,所以他在这里设了个阵,你们要想出去,就必须唤醒那个阵法,可阵法一旦苏醒,里面的东西顷刻间就会跑出来,将失去法力你们撕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