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可要一碗?”小沙弥问道。
沈澜只是笑:“劳烦小师父弄上一桶来,我这些护卫们一路辛苦,且赠予他们消消暑。”
小沙弥倒也不惊讶,只点头应了。
秋杏正在身后铺床叠被,待那小沙弥出去了,方才问道:“夫人,我们要在这里住几天?”
沈澜温声道:“今日我尚需沐浴更衣,明日起我要与广志大师一起为爷的衣裳诵经,一连诵上三日,三日之后我们再走。”
秋杏点头称是。
稍过了一会儿,便有小沙弥送来一桶酸梅饮,沈澜尝了一口,笑道:“味道尚可。”说罢,便招呼院子里外的护卫,来喝酸梅饮。
这原就是题中应有之义,自三年前起,一入六月,每两日府中亲卫便能喝上厨房送来的酸梅饮。
这可是沈澜提议的。
沈澜笑了笑,对着陈松墨道:“待诵完了经,还得劳烦诸位送我前去山西,沁芳在此谢过诸位了。”说罢,竟屈膝行礼。
陈松墨一惊,即刻侧开半步避开,连忙道:“职责所在,焉能得夫人一个谢字?”
其余几个护卫也纷纷拱手,只说些“不敢,夫人尽管吩咐”、“夫人说笑了”云云。
沈澜头戴帷幕,只从桶中舀了一碗酸梅饮,一口气喝的一干二净:“以酸梅饮代酒,先行谢过诸位了。”
见她这般,一众亲卫也多是爽快人,即刻一饮而尽。
陈松墨更是放心,夫人自己从桶中舀出来的,且亲口喝了,还有什么好不放心的呢?
他一饮而尽。
沈澜笑了笑,便起身回房。
傍晚,天气依旧闷热,半扇凉风都无,连院子里的柳叶都被晒蜷曲了。
沈澜见状,便叫厨房又送了一桶酸梅饮到她房中。只背过身去,从抹胸中取出蒙汗药,尽数撒入了那一桶酸梅饮中。
“叫院子里的护卫们都来吃罢。”沈澜吩咐道,“秋杏,你是个女子,且先盛一碗出来,不好与他们一个桶里吃喝。”
秋杏心里感激,便唤来几个护卫,一同将酸梅饮抬出去。陈松墨并未起疑,夫人与众人分食一次酸梅饮以示亲近、感激、笼络之意,哪里有日日与下属兼一群男人吃一个桶里东西的。
沈澜凭窗而望,见院中护卫尽数将酸梅饮分食殆尽,这才放心下来。
过了一会儿,众人都渐渐昏沉起来,不过片刻功夫,便倒了一地。
徒留下未曾吃下酸梅饮的秋杏面色发白,差点惊声尖叫起来。
沈澜怕秋杏体弱,单独饮用导致药效提前发作,便只好将她留到最后。
此刻她背手带着一把小凳子,正欲靠近秋杏,趁她不注意,往她头上砸去。谁知秋杏慌张之下,竟还想着护主。
“夫人!夫人!这帮和尚不对劲!我去找人!找人!”
可怜见的,脸色都被吓得发白,腿也软了,不过是靠着一口保护沈澜的心气勉力支撑罢了。
沈澜心里叹息,懊丧自己没了背后下手的机会。她干脆扔下小凳子,取出桌上为她留下的酸梅饮,安静道:“是我下的药。”
秋杏一下子傻在原地。
沈澜不疾不徐道:“你为我做的衣裳,你与我是同谋。若我被抓,爷必定不会放过你。”
“你若尖叫起来,我便将你打晕在地。”
秋杏人愣愣的,只是脸色越发煞白。
“唯一的办法只有一个,喝下这碗酸梅饮,与地上躺着的这些人一般,做个被我蒙蔽的人。”
秋杏愣了一会儿,劈手夺过那酸梅汤,一饮而
尽。
沈澜轻笑,她知道秋杏是个聪明人。不像宝珠,死心眼子。
弄晕了秋杏,扒走众人身上的钱袋子,取出陈松墨房中尚未来得及给高僧的官皮箱。
换上那件与裴慎一模一样的石青襕衫。
回望院中,沈澜心里复杂难言。
她前几日试验药效,蒙汗药入酒药效最好,且酒味辛辣,掩盖住了微苦味。清水药效最不好,苦味最明显。酸梅饮口感酸甜,也能遮蔽苦味,却药效一般。
可沈澜没得选,她不能用酒,因为陈松墨绝不会允许众人执行任务期间饮酒,尤其是沈澜还有用混酒迷惑裴慎的前科。
无可奈何,只能选择酸梅饮。
却没料到,她三年前给自己留下酸梅饮做退路,终究还是用上了。
沈澜叹息一声,兀自奔入了浓浓的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