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春大惊失色,只面色煞白,慌忙跪下。
翠微被念春挤兑了一通,一见裴慎,便委屈巴巴唤了一声:”爷。”
裴慎本在屋内唤人,喊了两声竟无人应答,这才出门来看看。本就携怒而来,如今更是冷笑道:“我竟不知这存厚堂里还有此等口舌伶俐之徒,当个丫鬟,真是屈才了。”
念春煞白着脸,心知裴慎必定听见了全部,急忙磕头道:“爷,奴婢知罪。”
裴慎见这群丫鬟规矩散漫,胡诌八扯的,心中难免生怒,只冷着脸,斥道:“沁芳呢?且去问问她怎么管的丫鬟?”
跑腿的小丫鬟年纪小,不懂看人脸色,只为难道:“爷,沁芳姐姐方才叮嘱我,说她被禁足了,万事都不要去扰她。”
裴慎动怒:“让她禁足三日是从明日起,难不成睡一晚也叫禁足?”
小丫鬟被唬了一跳,慌急慌忙跑去寻沁芳。
伴着残月如钩,疏星三两,沈澜回房,合上棂纱纸糊的柳叶格窗,轻解罗裳,褪去素履,撩开素白帐幔,枕上石蓝贮丝软枕,喟叹一声。
无论如何,且先安生睡一会儿。
谁知她刚躺下,便有小丫鬟来报,只说爷寻沁芳姐姐。沈澜匆匆来到庭前,见院中灯火通明,跪了满地的丫鬟婆子。
那小丫鬟已告诉她是念春和翠微起了口角,惹得裴慎动怒,可沈澜仿佛不知道一般,照旧问道:”爷,这是怎么了?”
裴慎冷冷道:“我外放做官,数次来去匆匆,来不及整顿府中人事,只将院子交到你手里,你便管成这副样子?”
沈澜随他回国公府不过五六日的功夫,行李都才堪堪理顺,更别提翠微甚至才来一日,她便是要管,也还没来得及啊?
明知他是心中有气,借题发挥,沈澜也只能认下:“爷,奴婢办事不力,请爷责罚。”
裴慎见她对着自己恭恭敬敬,俯首认错,心中怒意更盛,只冷声道:“这两个丫头起了口角,嘴里胡诌八扯的,还敢带上主子,笞五杖。”
跪在地上的翠微和念春涕泪涟涟,只磕头不停:“奴婢知错”、“请爷饶命”、“爷饶了奴婢吧。”
那是军杖,足有成人手臂粗细,一杖下去便能血肉模糊。沈澜心中不忍,低声道:“爷,翠微是大太太赏的。爷不在府中的这些年,念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裴慎冷笑:“在你口中,人人都有不能打的理由。既然如此,可有为你自己找好理由?”
沈澜愕然,说自己办事得力有功劳,还是说自己勤勤恳恳有苦劳?她一时间门竟寻不出个理由来求饶。
又或者,是这些日子里受尽委屈,倍感屈辱,于是梗着一口气,不肯求饶。
见她半句求饶的软话都不肯说。裴慎怒意越炽,恰在此时,陈松墨得了令,带着几个亲卫持杖匆匆赶来。
裴慎冷着脸道:“沁芳管教丫鬟不利,笞五杖。”
陈松墨微怔,行至沈澜面前,拱手道:“沁芳姑娘,得罪了。”说着,便要提杖。
若是平日里求饶也就求饶了,跟谁过不去都别跟自己性命过不去,可这段日子先是被裴延欺辱,又被裴慎罚跪,非但不能惩戒裴延还得千辛万苦替此等烂人扫尾,沈澜已是倍感屈辱,如今翠微和念春起了口角又要她来挨打受罚,偏偏还前路茫茫。
沈澜心中愤懑难当,悲郁交加,胸中梗着一口气,只觉若求了饶,便连最后一点尊严也沦丧了。于是怎么也不肯低头,只银牙紧咬,趴在长凳上,闭上眼,你打便是。
见她这般,裴慎越发惊怒,沉着脸,不说话。
两厢对峙,谁都不肯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