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还没有歇着。喝碗汤吧。”
耶律楚材长子耶律铉进来,把汤碗放在了桌上。
“大郎,你娘和弟妹他们,都睡下了吗?”
耶律楚材端起了汤碗,心事重重喝了起来。
“爹,娘他们都已经睡了。你也早点歇着吧。”
耶律铉在一旁坐了下来。
“宋军兵临城下,来势汹汹,爹还哪能睡得着。”
耶律楚材放下碗。提到城外的战事,他立刻又变的愁眉紧锁。
“爹,宋军虽然势大,但燕京城十万大军驻守,想来守城没有大碍。”
耶律铉偷偷观察父亲的脸色,轻声说道。
蒙古铁骑遭当头一击,这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今日城外一场恶战,两万蒙古铁骑灰飞烟灭,宋军势大,火器犀利,野战都不能取胜,守城只怕也不能长久。”
耶律楚材忧从中来,摇摇头,长长叹息一声。
“爹,燕京城固若金汤,十万大军守城,不至于如此吧。况且云中还有阔出和速不台的三万精兵,宋军再怎么厉害,燕京城应该不会有事。”
攻城是消耗战,攻城方肯定会死伤惨重。再加上燕京城是河北第一军事重镇,城高池深,宋军想攻下燕京城,没那么容易。
“云中是窝阔台大汗的怯薛军,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出兵。最好燕京城能守住,不然蒙古国大军,就只能退出长城外了。”
“爹,不是还有太原城和河东吗?宋军不会这么厉害吧?”
耶律铉一惊,心里也紧了起来。
“大郎,燕京城若是守不住,太原城能守得住吗?燕京城若是丢了,两河和燕云十六州,就是大宋的治下了。”
儿子面前,耶律楚材没有任何隐瞒,脱口而出。
退出长城防线,这也是他最担心的地方。
“爹见过那个宋皇,每每想起此人,就不由得心惊肉跳。大宋国势强盛,治国有方,非蒙古国可比。宋军精锐,北伐来袭,必是不死不休……”
耶律楚材愁眉紧锁,耶律铉的心也沉了下去。父子二人一时无言,片刻,耶律铉才开口。
“爹,既然宋军如此凶猛,口温不花不准备撤兵吗?他真要死守燕京城吗?”
真要是这样,他耶律家岂不是要做陪葬吗?
“他是无路可撤!燕京城一旦丢失,就只能撤出两河,回草原上去了。”
今夜的耶律楚材,似乎感慨良多。
到了草原上,他治国安邦的理想,岂不是又要化为泡影了?
“草原苦寒之地,逐水而居,这样的日子,最好还是不要。”
耶律铉连连摇头,随即鼓起勇气问道:
“爹,孩儿冒昧问你一句。你甘心吗?”
“大郎,你是何意?”
耶律楚材一愣,抬起头看着儿子,满眼的疑惑。
“爹,蒙古国以武力征服天下,以掠夺为根本,除了窝阔台,草原上谁又把爹放在眼里。爹在窝阔台下,还能施展一点才华,但说到治国安邦,那就是风马牛不相及了。爹你甘心吗?”
“不甘心又能怎样?窝阔台大汗对我有知遇之恩,我总不能做三姓家奴,有负于他吧?”
想起窝阔台对自己的礼遇,自己的身家都是来自于窝阔台,耶律楚材眼神中都是惆怅。
“爹,这你就错了。我耶律家世代为金国重臣,迫于蒙古铁骑军威,才不得已投了成吉思汗。数年之间,不过是成吉思汗帐下的一个必闍赤,占卜星象,抄写文书而已。说到窝阔台,说到蒙古国,爹应该恨他们才是。爹看看这中原之地,被蒙古大军祸害的百姓何止千万?”
耶律楚材惊愕中,耶律铉眼露兴奋之色,继续说了下去。
“宋皇对爹赏识,礼敬有加,更以先生相称。大宋兵威降临,江山一统,此乃天下大势。况且,良禽择木而息,爹不必为了一个窝阔台,而误了我耶律家,以及爹的前程。”
耶律楚材沉默不语,耶律铉继续道:
“如今宋军势大,爹有没有想过,青史如何评述爹,是顺应天下大势之名臣,还是卖国求荣之……”
“不必说了!”
耶律楚材重重一拍桌子,怒容满面。
“爹今日之一切,都来自于窝阔台大汗。即便是殉城,也算报了窝阔台大汗的知遇之恩。投了宋,那可就真是三姓家奴了!”
“爹,不提天下大事,难道为了窝阔台的一点私义,爹要断送我耶律家满门吗?爹不妨好好想想。”
耶律铉的,让耶律楚材愣了一会,片刻才说道:.c0m
“大郎,你先下去吧,爹再想想。守好你的北门,不要再出什么岔子。”
“爹,孩儿告退。”
听到父亲已经意动,耶律铉赶紧端起碗,恭恭敬敬退下。
儿子退去,耶律楚材站起身来,他来到窗前,看着深邃的夜空,眉头不展。
真的要走那一步吗?
也许,燕京城还守得住。到时候,所有的忧虑就会荡然无存,一切还是以前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