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日近黄昏,李全听得清清楚楚,也看得清清楚楚。宋军战船的桅杆上高挂着两个人头,似乎正是田世荣和刘未成二人。
李全面色苍白,心疼得说不出话来。
“恩府,天色不早,收兵吧。”
眼看士气低落,郑衍德小声劝道。
再打下去,既破不了宋军大阵,也攻不下扬州城,徒增伤亡而已。
“恩府,宋军士气旺盛,收兵吧。”
另外一个宿将于洋,涩声劝道。
李全眼神凄苦,却没有坚持,轻轻点了点头。
“传令下去,鸣金收兵!”
士气全无,此消彼长,只能是来日再战了。
鸣金收兵,蒙古大军潮水一般退去,宋军也不追赶,双方各自收兵,留下晦暗的战场,满地的鲜血和尸体,满眼的残车破旗,萧瑟凄凉。
回到帐中,李全焦躁地来回踱步,忧心忡忡,满脸都是心事。
“恩府,田副将阵亡,水师折损,恐怕咱们得想想后路了。”
郑衍德和于洋几个心腹将领进来,几人面面相觑,郑衍德先开了口。
“郑五,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全停下了脚步,诧异地问道。
听郑衍德这意思,是要偃旗息鼓,要退兵了。
“恩府,你有没有觉得,宋军悠着点打,似乎并不想与我军决战?”
郑衍德捋着胡须,眉头紧皱。
李全不由得一惊,低头沉思了起来。
“恩府,淮南东路最少也是六七万兵马,城外最多三万。金陵城是宋皇常待的地方,江南两路的大军最少也是五六万之多。扬州打得这么热闹,他们怎么不来增援?其中恐怕有诈。”
另一位悍将于洋,同样是眉头紧皱。
众人常年征战,刀头舔血,危机意识极为敏锐。
“你们是说,宋皇在布一个大局,要把咱们绕进去?”
李全抬起头来,目光惊疑。
若真是如此,自己的处境可就不妙了。
“恩府,楚州来人了!”
楚州报信的军士进来,让李全等人都是心惊。
“恩府,宋军从泗水而来,三万大军包围了楚州,宋军上百艘战船隔断了淮水。恩堂特此让我前来禀报!”
军士匆匆而道,帐中陷入了一片沉默。
果不其然,宋军抄了大军的后路。如今两路水师,运河一路损兵折将,战船破损。海上一路灰飞烟灭,东南北三面都是宋军,再打下去,恐怕真要陷入宋军重围。
幸好麾下还有数万大军,万余骑兵,扬州城既然难攻,撤退自然就成了上策。
“恩府,趁着扬州宋军尚未发动攻势,不如连夜撤军。用破损的战船堵塞运河水面,其余的战船撤走,在高邮过河,从泗水渡河入金境,再折回徐州,撤入山东。”
郑衍德思索着说道,脸色凝重。
“五哥说得没错!大军撤退,从高邮过河,神不知鬼不觉。泗水的宋军去了楚州,咱们正好可以过河。”
于洋赞赏道,附和郑衍德的主意。
看二人的意思,已经是决定了要撤兵,对攻打扬州不抱任何希望。
“那楚州那边怎么办?四娘和檀儿还在那边。”
李全沙场宿将,显然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恩府,派人明日回去通知恩堂和少将军,让他们突围过淮水。宋军三万大军,我军也有两万,又有战船。大家伙万众一心,渡过淮水应该不难。”
又是郑衍德,给李全释疑解惑。
“郑五,于洋,你们说,明日全军压上,能击溃宋军大阵吗?”
李全不甘心,面向一众心腹。
“恩府,宋军元气还在,十有八九是互相胶着!”
“恩府,要想破宋军,恐怕不容易!”
众将纷纷说道,显然对破宋军并没有什么信心。
“看来,也只有撤兵了!”
李全无奈,自嘲地一笑。
虎头蛇尾,却是不得已而为之。放弃楚州城,这或许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恩府,让众军连夜掘壕挖坑,破坏官道,以防宋军追击。到时候再放出那些掳掠的宋人百姓,阻挠宋军行军,也许能起些作用。”
郑衍德继续出谋划策。
“恩府,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大不了从头再来!”
于洋也是一样,劝李全撤兵。
“郑五、于洋,你们去安排,众将整肃队伍,五更起拔,让宋军措手不及!”
李全艰难说道,终于下了退兵的军令。
营帐外伤兵们的哭喊声和呻吟声传来,李全又是眉头一皱。
四五千的伤者,要想撤兵,看样子,他们是带不走了,只能是被放弃。
众人纷纷离开,李全看着帐外黑漆漆的夜色,心乱如麻,半天没有言语。
也不知道,楚州城那里,到底是什么情形?宋军有没有攻打楚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