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我大宋天子麾下十万大军,有五万都是利州两路的边军,本就是屯耕蜀口。我军在边塞广积粮草一年有余,以四川千万百姓,难道还供应不了其余五万大军的吃喝?陛下还是稍安勿躁,静待佳音吧”
余玠继续说道,为李睍解惑。
这个嵬名令公事事针对大宋,相信西夏朝堂这样的人不少。皇帝曾说要夺了河西养马之地,看来颇有先见之明。
“陛下,余将军所言甚是。我朝生死存亡之际,金人作壁上观,未发一兵一卒,岂不令我大夏心寒?宋军出生入死,宋皇亲率大军来救,难道陛下还不相信宋人吗?”
李仲谔看了一眼嵬名令公,朗声上奏。
嵬名令公气量如此狭窄,传了出去,万一宋人恼怒,断了粮草,岂不是饿殍遍野?
“陛下,宋皇深思熟虑,高瞻远瞩,的确非常人所及。宋军既然已经打通阻碍,必会有始有终。陛下还是安抚百姓,静候佳音吧。”
罗世昌满脸红光,跟着奏道。
西夏得以存续,也不枉了他东奔西走,忙活一场。
“大宋天子雄才大略、运筹帷幄,朕自然是信服。”
李睍的笑容,明显有些勉强。
“朕相信宋皇,只是中兴府城中,每日都有士民饿死病死,朕这心里,很是不安啊!”
“陛下爱民如子,末将佩服。但陛下应该相信我大宋天子。他既然派了我等支援大夏,就不会虎头蛇尾,半途而废。”
余玠说完,肃然一礼。
“余将军所言甚是,朕也是这样想的。”
李睍哈哈一笑,他微微思索片刻,又接着开口。
“嵬名令公,一旦大宋援军进入兴灵之地,鞑靼大军退兵,速速与朕禀报!”
“臣遵旨!”
嵬名令公黑着脸,赶紧听令。
余玠这些话,冷嘲热讽,明明是说他以小人之腹度君子之心,他心头恼怒,却无法反驳。
“罗世昌、李仲谔,你们下去准备上好礼品,一旦鞑靼退兵,你们去宋境一遭,面见宋皇,向他当面致谢。援救之恩,朕时刻铭记,我大夏必不会忘。”
“陛下圣明!”
余玠的脸色,明显缓和了许多。
“余将军,朕先告退,你也下去好好歇息吧。”
李睍和蔼可亲,转过身去,脸上的笑意荡然无存,换之深深的忧色。
李睍离去,余玠和罗世昌等人,纷纷退出了大殿。
嵬名令公走在最前面,和张翰轻声交谈。罗世昌和李仲谔同行,轻声细语。余玠则是退后一步,独自一人走在后面。
“李相公,怎么宋军来援,陛下似乎没有多少喜意?”
罗世昌和李仲谔出了大殿,看看左右无人,罗世昌拉住挚友,狐疑地问了出来。
“岂止是陛下没有多少喜色,就连嵬名令公等臣子,也是难见笑容啊!”
李仲谔看着嵬名令公的背影,轻声一句。
同殿为臣,他自然知道这些人担心的是什么。
“大夏免去灭国之灾,百姓得以存活,君臣平安无事,社稷得以保存。陛下和嵬名令公郁郁不乐,这又是为何?”
罗世昌诧异地继续问道。
半年、八个月的坚守,不就是为了西夏不被蒙古大军亡国灭种吗?怎么看到了黎明的曙光,李睍和嵬名令公反而没有预想中的喜悦?
“陛下是在担心驱虎迎狼。宋军能与鞑靼大军抗衡,更是大败速不台部,斩获甚多。到时候宋军进入夏境,对于我大夏来说,是福是祸,尚未可……”
李仲谔突然住口,和转身走来的嵬名令公拱手行礼,满脸的笑容。
“李相公,在下有一事相求。”
“令公,你有事直说,在下洗耳恭听。”
“李尚书、罗相公,若是二位见了宋皇,还是尽量劝说,让宋军尽快退出夏境。大夏要存活,还要靠自救。”
嵬名令公说完,告辞离去。
“宋军将夏地退还,你能守住吗?河西还是鞑靼治下,你能夺回来吗?”
李仲谔看着嵬名令公的背影,无奈一句。
“嵬名令公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是怕驱虎迎狼吗?”
嵬名令公的话,让罗世昌又是一阵错愕。
那个英明神武的大宋天子,难道也对西夏另有所图?
“罗相公,边走边看吧。到了今日,你难道还不明白,我大夏已经是名存实亡了吗?”
李仲谔又是一句,话里无尽的感慨。
“李相公,这又是为何?”
罗世昌脱口而出,心里立刻明白了几分。
“罗相公,你见过两座城池的国家吗?大夏国不是草原塞外的部落,这不是春秋战国时代,没有诸侯,只有强者才能生存。”
果然,李仲谔徐徐说了出来。他看了看周围,压低了声音。
“我大夏名存实亡,金国日落黄昏,世上能和鞑靼抗衡的,只有大宋了。”
李仲谔说完,停下了脚步,转过头去,满脸笑容,朝着跟上来的余玠拱手一礼。
“余将军,老夫府上还有些存货,咱们和罗相公一起,共饮一杯如何?”
“李相公,恭敬不如从命,那就打扰了!”
余玠也是笑意盈盈,抱拳回道。
李睍和嵬名令公的反应看在眼中,他也是心知肚明。
不过,西夏国立孱弱,到了如今的地步,外有蒙古国虎视眈眈,想存活怕是很难。
“余将军,到时面见宋皇,还请多多美言,劝说宋皇早日转运粮草。大夏士民急需粮食,刻不容缓啊!”
罗世昌跟上,加了一句。
“李相公、罗相公,在下尽力而为。不过,若是鞑靼大军再来,大夏又该何去何从啊?”
余玠由衷地一句,李仲谔和罗世昌都是无语。
现在侥幸逃过一劫。若是蒙古大军再来,难道说,还要宋军挥师来救?
难道还要残余的数十万大夏百姓,给大夏王朝陪葬吗?
他们的大夏,已经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