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豪情(2 / 2)

“真公请坐。召你前来,自然是有要事相商了。”

大年三十被召来商讨政事,赵竑心里还真有些过意不去。

“史弥远独揽相权,宰执合堂议事形同虚设,以致于皇权一蹶不振、权臣专政,皇帝沦为傀儡。”

赵竑看着真德秀,目光柔和。

“朕任命薛极为宰相,宣缯为枢密使,恢复旧制,希望真公不会介意。”

薛极本就是吏部尚书、参知政事,宣缯为兵部尚书、参知政事,由这二人分别担任宰相和枢密使,分管民政军政,分割独相之权,赵竑也是经过郑重考虑的。

至于为什么不让真德秀为相,原因十分简单,文章锦绣,不见得政绩卓著。

重“人治”轻“法治”,重德轻刑,治乱安危寄希望于君主的圣明,官吏的清廉,而不是法制的健全和保护,太不切合实际。

人心皆私!一旦得了利益,谁愿意把吃到嘴里的肉吐出来?

“陛下过虑了,臣不敢有怨言!”

真德秀心头失落,却还是遵从皇帝的旨意。

史弥远专权,亲信用事,对外屈服妥协,对内清除异己,招权纳贿,贿赂公行。在他掌权期间,大量印造新会子,不以金﹑银﹑铜钱兑换,而只以新会子兑换旧会子,并且把旧会子折价一半。致使会子充斥,币值跌落,物价飞涨,民不聊生。

史弥远专权的故事,是再也不能重演了。

至于他没有当上宰相或枢密使,想必皇帝自有决断。

“陛下,胡榘此人性喜奢华,长袖善舞,在任期间贪墨巨大。由他继续担任执政大臣,恐怕早晚会出大事。”

真德秀忍不住,向赵竑苦谏。

“胡榘要是不贪,朕不会追究以往过错。他若是贪了,正好成为朕推行新政的垫脚石。要想震慑世人,必要的时候,是要杀鸡骇猴的。”

赵竑微微一笑,真德秀不寒而栗。

刑不上士大夫。皇帝这是要严刑峻法吗?

“真公,你不反对薛极和宣缯分担宰相和枢密使,朕这心里,可就安稳多了。”

赵竑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

“真公,你才四十有七,年富力强。宣缯和薛极都已年过花甲,不出几年,朕还是要指望你和魏侍郎胡梦昱他们。你明白朕的苦心吗?”

许诺也好,画饼也罢,反正在他心里,还不认为真德秀有宰执辅国的能力。如果真德秀能变的更加务实一些,他不介意让老师更进一步。

他可不想满朝士大夫人人崇尚理学,喜好清谈,虚待国事。

“陛下圣明,臣铭记在心!”

真德秀肃拜一礼,心头舒坦了许多。

也许几年以后,自己就可以宰执天下。看来,自己在皇帝心中,还是很有些份量。

“真公,除了金陵讲武堂和金陵大学堂,朕在江南东路试点推行新政,除了严惩贪腐、禁止斗鸟、斗蛐蛐、缠足这些事外,最重要的一项事宜就是清查与核实土地占有,以核实朝廷田赋。”

真德秀瞪大了眼睛,一时忘了开口。

赵竑猛然提出这么多要办的政事,让他一时反应不过来。

“真公,你是户部尚书,又是参知政事,还是朕的老师。朕想听听你的看法。”

赵竑看着真德秀,面色温和。

自己的这位老师,理学大师,会不会有什么解决大宋弊端的良策。

看到真德秀皱眉沉思,赵竑直接写了几个字,竖起了纸张,面朝真德秀。

他已经准备推行新政,可没有时间和大臣们捉迷藏。

之所以叫推行新政,而不叫变法,就是因为前人做过,不过功败垂成而已。

“经界法!”

纸张上的字,让真德秀吃了一惊,脱口而出。

陛下这是要在江南东路推行经界法了!

这怕是要引起惊天的波澜了。

“有田者未必有税,有税者未必有田,富者田连阡陌,贫无立锥之地,税籍不实,赋税不均,国家财富落入权要豪右的口袋,欺侮愚弱,恃其高赀,择利兼并。”

赵竑放下了纸张,面色沉重。

“匿税逃税,损公肥私,朝廷的威严何在?朝廷没有钱,拿什么练兵?拿什么购买铠甲兵器?又拿什么安民?”

大宋不限制土地兼并,各州府膏腴土地集中于贵势之家,农民田土日少却差役沉重,难以负担。同时,豪强官宦隐田匿税,朝廷和官府财税窘迫,入不敷出。

宋朝虽然工商业发达,商税远远大于农业税,但这并不是因为商税的贡献高,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苛捐杂税,以及农业税的逃税问题。

南宋各朝皇帝纷纷实行“经界法”,却因为豪强官宦的阻挠,官商勾结,一次次功败垂成,究其原因,还是背后巨大的利益作祟。

反腐亡党,亡的不过是士大夫一家独大的党。不反腐亡国,亡的却是大宋的国天下,受苦的是千千万万社会底层的大宋百姓。

亡国的悲剧,最好还是不要落在大宋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