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毕恭毕敬道:“前一阵子,我家公子到各地镇压黄巾军,每到一处就派人寻访,并张贴寻人启事,刚从闽浙一带传来消息,说是有一户从扬州逃难出来的凌姓人家曾在当地落过脚,名字年龄都对的上。”
”只因公子要北征,一时不能分神去找人,但好歹是知道他们安然无恙。”又悄声道:“我家公子对姑娘的事可真是上心呢。”
不知为何,我猛然忆起那日在客栈,吴公子一直领我到内室,窗门四阖,室内黯黯无声,他转过身时,魁梧身形山一般站在那里,双眸灼灼问我找他何事。
小厮说得直白,我脸开始发烫,只望着门口那尊威风凛凛的石狮子,轻声说:“吴公子自然是一等一的好人,他的大恩,我没齿难忘,都记着呢。”
小厮轻笑了声,点头说:“有姑娘这句话,也不枉我家公子费了这些心了。”
天已擦黑,他也不便久留,朝我招招手一溜烟儿跑了。
我仍站在门口。
此时晚霞落尽,天是灰粉色,一如我们扬州的天。
我怔怔发了会儿呆。
之前就坚信家里人平安无事,但今时今日得到确切消息,心里一块石头才落了地,只是不如先前那样焦急不耐、恨不得立时就能与家人相聚了。
正出着神,忽听贪凉在不远处树下守门的小厮喊了声:“爷这是要出门么?”
我扭头看去,就见一个穿青色劲服的男子,从旁边小道上走出来,因那小道被后门旁的假山挡住,人已走近了,我尚未察觉。
看他打扮,应是王爷的侍卫,我忙低头福了福身子,快步离开。
翌日,一大早便开始下大雨。
曹珊珊百无聊赖,拉着我们几个底下的人斗纸牌、掷骰子作乐。
我陪着玩了一阵子,借故头疼到廊下看雨。
雨稍歇时,就见一个仆妇穿着蓑衣进来,湿漉漉走到廊下,才抬头看见我,一把拉着我的手臂,焦急道:“哎呀,姑娘快跟我走,王妃找你呢。”
我心中暗诧,脱口道:“王妃找我做什么?”
那仆妇不耐烦道:“姑娘这话说的,真是不知好歹了,叫你你就去,不要说咱不知道,就是知道了告诉你,你能不去不成?快走吧。”
我垂了眼,冷声道:“我去回了我家主子,就跟您老过去。”
曹珊珊喝了几口酒,有些微熏,听了后就起身道:“她找你做什么?天还下着雨,有什么要紧事啊?”
又听见外头廊下仆妇扯着嗓子在催,便拢了拢鬓发,不紧不慢道:“告诉那老婆子别瞎叫唤,等我换了衣裳,我跟你一道去。”
徐氏屋里朝阳,原本就敞亮,因下了雨天暗,此时已点上了灯,因此依旧处处亮堂堂的。
窗边榻上放着一张梨花木大案,徐氏穿着藕色暗花飞鸟夹衣,头上珠翠贵气。
她正用小指金指甲套拨弄着案上的一株兰花,听见动静抬起头来,见曹珊珊也来了,亦无意外之色,只是从容赐了曹珊珊坐。
曹珊珊毫不客气坐下,冷言冷语道:“天又不好,急急召了我的丫鬟过来,我想着必是有什么要紧事了,反正我也闲着无事,过来看看有什么用得着我们的。”
丫鬟端上茶来,徐氏半晌方道:“王爷在外头应酬已是劳神费力,我们不能分忧,家务事便不能让王爷伤神了。王爷说了,为着公平,为着不叫你多心,许了你的丫头跟过去,我叫这丫头来,不过是叮嘱一番罢了。”
这番话虽是答应了曹珊珊的要求,却含沙射影,曹珊珊又惊又怒,出口道:“成日里白天黑里,我连王爷面儿都见不到一回,偶尔一次见面,说句话的资格都没有了么?“
“我照例提点几句咱们的本分,你急什么?接着我还要给丫鬟训话,你若不想听,先去偏室坐坐吧。”
“我有什么听不得,你说就是。”
徐氏不再理会她,朝我道:“听说你识字,就负责王爷的书籍卷轴吧。”
我应了声,她接着道:”在外头不比在家,代表的是咱们景王府的脸面,能干机灵是一方面,最要紧是本分,不该做的事不做,不该说的话不说,你记住了么?若是让我知道谁坏了规矩,我定不会轻饶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