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医生,他一走入这后厨,便看出来了沈黎的伤势并不算严重,烫出的红斑面积很大一块,冲水及时没有起水泡也没有泼皮,不会留下疤痕,只是会疼一段时间。
服务员找了个凳子让沈黎坐下省点力气,她侧着半张脸,头发跟着水花湿漉漉地贴在脸颊上,眼珠子无辜地转动,楚楚可怜。
蔺诚如立在门外,与她遥遥相望,正色道:“你明知道我在找她,为何不早些告诉我关于她的消息?”
为何不告诉……沈黎垂着眼睑,神色淡然,纤细的身姿微不可见地颤抖了一下,耳垂上的珍珠坠子衬得她肤色苍白,丝毫不见血色。
记得那时她住在古漪村的蔺家老宅子,来找蔺老爹学艺的徒弟太多了,好些都是外村人,半大小子吃饭睡觉都要占用不少地盘,沈黎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哪儿能和这群小子混在一块儿,蔺老爹便让她收拾一下行李,住进了蔺诚如的房里。
蔺诚如成绩好,中考考上了县一中,平时都在县城里读书学习,一个月只回来一次拿换洗衣物和看望家人。他为人讲究,不喜欢让人乱碰屋子里的东西,来学艺的徒弟各个笨手笨脚,要是住进了他的屋子,恐怕没个半天功夫就能把人屋顶都给拆了。
蔺老爹自幼把沈黎当做自己亲生闺女儿看待,让她住进去并没有任何的不妥。等蔺诚如每个月回来时,便在屋子的角落里打个地铺,两人相安无事生活了好些年。
直到蔺诚如考上大学,回家的日子变作了一年两次。
有次打扫卫生,沈黎偶然间在他房间里的蓝色的汉英字典里发现了夹着的一张打印出来的照片,她看到了倚在花丛中的少女,柳叶眉下一双澄澈干净的鹿眼,唇色红如樱桃。
“哥哥有了意中人。”
这是沈黎当时的第一念头,她下意识地把照片重新塞了回去,可脑子里各种想法纠结,她知道蔺诚如一门心思都扑在学业上,虽然学校里有不少女同学给他塞情书,都被他无情地拒绝了。有不死心的女同学还把主意打到了沈黎头上,请她吃各种好吃的零食,请求她回去后帮忙说个情。
沈黎从未见蔺诚如对谁动过心,可是在这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她发现了少年不为人知的隐秘的暗恋。
那颗装满了对他喜欢的心脏被这张照片化作的利刺扎穿,她仿佛能够清晰地听见心脏漏气的声音,就像一个鼓满了气体的气球,一点点地瘪了下去。
她本就不该有那种念头,如今既然已经发现了蔺诚如有了心仪对象,就更加应该忘却那段感情才对,她和他的关系,永远仅限于兄妹,绝无第二种可能性。
“你们在说些什么?”陆舟行听得云里雾里,他动了动开始变得僵硬的肩头,与人打交道多了,他自然分辨得出蔺诚如刚才那段话里的意味,到底跟范慈恩又有什么关系。“喂,我警告你啊,少打她的主意。”
蔺诚如拿眼扫了他一眼,说道:“这件事跟你无关。”
“什么无关,你打我朋友主意,我还说不得了!”这话仿佛触碰到了陆舟行的逆鳞,他脸色比外边寒霜更冷几分,愠怒道:“蔺医生,你身为医者,面对自己亲人受伤,非但没有怜悯之心,反而只顾着追问自己的私事儿,难道在你心中男女之情远比病人更加重要吗?!”
见他立时扣了一顶“大帽”,蔺诚如皱了皱眉头,他摸着指骨不耐烦地说道:“将才我分明说了要来处理沈黎的伤,是你拒绝了。”
陆舟行义正言辞道:“你的行为让我无法相信你,这就是你的锅。”
蔺诚如不禁反思自己为何会和这种无赖杠上了,见他唇色发紫,分明是冻久了,于是吩咐厨房给他们两人炖煮上一碗姜汁,驱一驱体内的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