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帅府住了一段时候后,殷鹤成又带着顾书尧回了麓林官邸。
日子一天天过去,春天很快就来了,官邸里的花都开了。卧室前面的花园中就种着一排梨花,从露台上望过去,一片雪白在春风里摇曳。
他们白天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忙,几乎很难见面。顾书尧在露台上放了两张躺椅,晚上若是得空,便一同在露台上躺着看星星。
春风沉醉的晚上,倒别有一番滋味,也能短暂地忘却很多烦心事。
这阵子虽然南边政局巨变,不过南北双方都很克制,天下也还算太平。
算是未雨绸缪,殷鹤成已经开始筹备军校,以及对兵工厂进行扩建。
上一次和日军交战,殷鹤成便吃了武器、装备的亏,光是轰炸机一项便让将士们白白牺牲。他深知,如今已经不是冷兵器手刃仇敌的时代。
何况,盛军那几仗打得惨烈,部队伤亡不是小数,和坐山观虎斗的乾军、吴军相比,整体实力上已经落了下风,需要迅速调整过来。
孤勇是有代价的,只是这些,殷鹤成都埋在心里,鲜少与顾书尧说。
不过这阵子,殷鹤成戒烟倒是卓有成效。
他身上的香烟都被顾书尧搜刮了干净,不过她也体谅他,知道他需要香烟提神,便为他准备了些薄荷糖,放进他的戎装里。
他刚戒烟那一阵,还有些不习惯,总是习惯性地去口袋翻烟。
那日在行辕开军需会,之前与日军交战耗资过多,过了年军费仍是紧张。
这会开了两个钟头,千头万绪,殷鹤成有些疲累,又去口袋里找烟。
有些结果烟没翻着,倒翻出几粒薄荷糖来。
梁师长正好在殷鹤成边上,知道他是在找烟,便敬了一根烟给他。
殷鹤成只犹豫了片刻,还是罢了罢手,举了下手中的薄荷糖,轻笑道:“烟我戒了,不用了。”
他起先还有些别扭,到后来剥起糖纸来越发顺手了。
顾书尧在燕北大学那边也逐渐步入了正轨,顾书尧虽然在学校里没有张扬,但是她是殷鹤成夫人这件事已然是公开的秘密。只是她平日衣着、行事都低调、朴素,周围的人与她相处久了,便不再觉得与她有距离。
燕北大学生物化学这门学科,第一批一共选拔了三十名学生。按照与巴黎大学韦尔斯教授达成的协定,这三十名学生中至少有十人今后可以去巴黎大学交流深造。
因此,这些学生除了学习生物化学,也在一开始修法语。
顾书尧和孟学帆是这样分工的,顾书尧主要教授学生法语,孟学帆则主要负责教授生物、化学这些相关的学科。
不过,顾书尧还在实验室协助孟学帆一起进行研究。实验室虽然归属在燕北大学之下,因为涉及抗菌药,研究都是在盛军严密保护下的,研究内容也未对外公布。
此外,顾书尧还做了一件事,她的法语课和孟学帆的生物、化学课,她都允许燕北女大以及其他女校的学生申请旁听,社会上仍有男女大防的限制,汪校长那边一时也无法做男女同校的决定,顾书尧便在她的一亩三分地中先做试验。
顾书尧一心忙在燕北大学,倒是错过了许多轶事。
许是春天的缘故,这春日里的情事比往常多,周边又接二连三地传来许多结婚的消息。
有一封喜帖送到官邸来的时候,殷鹤成看了一眼略微皱了下眉,不过也没说什么。顾书尧接过一看,才发现是顾书尧任子延和孔熙。
顾书尧这才想起,前一段时间在燕北女大门口经常看见任子延的车,原来是这么回事。顾书尧如今对任子延更加了解了些,他虽然表面上吊儿郎当,却是个重情义的人。而如今,孔教授现在对盛军这边的偏见也少了许多。任子延和孔熙的婚事虽然突然了些,但也是桩良缘。
不过顾书尧也听殷鹤成说,这段时间任子延主动请辞在家休养,他之前是负了伤,不过没有到这般休养的地步。或许是他叔父的缘故,他和他的父亲都避嫌一般,退至一旁不再理事。
任子延的新婚喜宴,殷鹤成和顾书尧自然是要去的。宴会在鼎泰饭店办,因为任洪安的缘故,盛军里对任家的非议有不少,殷鹤成这个总司令携夫人亲自出席便是表明自己的立场了。
跟风看脸色的人不在少数,殷鹤成都去了,他们也没有不去的道理,因此婚礼的现场也十分热闹,排场也不比顾书尧和殷鹤成的小。
顾书尧和殷鹤成被邀请坐在主宴桌上,她在台下可以清楚看到新人的表情。任子延是高兴的,可孔熙的神情,特别是望向她这边对的表情,顾书尧总觉得哪里说不上来的奇怪。
任子延和孔熙的婚礼也是半西式的,先是签订婚书、交换戒指、然后再向双方家长敬茶。整个流程下来和顾书尧、殷鹤成的婚礼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就连任子延也是穿的戎装。
郎才女貌,若不说别的,乍一眼看上去倒是极般配的。台上的仪式结束后,孔熙去换了一身喜服,然后和任子延一起到台下来敬酒。
顾书尧只顾着看台上的那对新人,倒没有发觉远处有人正目不转睛地望着她。
殷鹤成是在场宾客中地位最为显赫的,又和任子延相识多年,任子延和孔熙自然是先过来敬他和顾书尧的酒。
盛军中发生的事顾书尧多少都知道些,任家如今的处境顾书尧也清楚,任子延的父亲任洪平刚才在台上远没了从前了威风。不过,任子延和殷鹤成的关系似乎依旧如初。
见任子延和孔熙走过来,殷鹤成和顾书尧也站了起来。任子延走动殷鹤成面前,从侍者手中的托盘中举起一只酒杯,面带笑意:“雁亭,嫂子,感谢你们能来参加我和孔熙的婚礼。”
殷鹤成拍了一下任子延的手臂,轻笑道:“少来这套,你结婚我还能不来么?”说完,殷鹤成也从桌上拿起一杯酒来。顾书尧虽然也站了起来,但这酒自然是殷鹤成替她喝的。
然而在这个时候,在一旁一直没说话的孔熙突然开口,微笑道:“少帅,书尧,我也敬你们。”
任子延转过头,有些讶异,目光却是宠溺的,“你敬什么酒呀?你也能喝酒?”
孔熙不理会任子延,仍举着酒,“今天高兴嘛。”
殷鹤成倒也没拂孔熙的面子,朝着孔熙抬了下杯,脸上是他惯常的笑意:“祝你们白头偕老,百年好合。”
“谢谢。”孔熙仰起头将酒一饮而尽。看得出她从前是没怎么喝过酒的,又喝的太急了,刚喝下去便呛得直咳嗽。
任子延连忙放下酒杯,温柔地替孔熙拍后背。
隔壁桌坐了几位盛军将领,起先都很拘谨,许是见殷鹤成和任子延关系如常,有人转过头来打趣任子延,道:“还是新媳妇金贵,你们看看任参谋长现在多细心啊!”
即刻又有人搭腔:“老吴,你别说任参谋长,你刚结婚那会难道不也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