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愿意见她?为什么?他是以为她过来是为了纠缠他吗?
顾舒窈觉得有些难受,好在她并不是和他来谈私事的,顾舒窈又对黄维忠说:“黄副官,你告诉他,我过来找他和私事无关,我只要十分钟,说完就离开。”
刚才少帅看起来就不太高兴了,黄维忠硬着头皮去问了一遍,可少帅仍是不见,只好下楼对顾舒窈:“顾小姐,少帅说您有什么事都可以跟我说,不必见他。”
正说着话,岗亭那边过来传话,说日本有大使过来拜访少帅。
黄维忠并没有察觉顾舒窈的来意,想着那大使是公事,便先搁下了顾舒窈,去大门口邀了那大使进来,引着去了副楼的小会议室就坐。少帅与他交代过,若是那边来了人,要格外小心。
顾舒窈坐在沙发上,眼看着那日本人进了官邸,像贵客一般被请了进去。
黄维忠处理好那边的事,又来安顿顾舒窈,却见她已经站了起来,语气已经不太好了,“少帅不是说他没空吗?”
“顾小姐,那不一样呀。您也看见了,少帅今天太忙了,您有事吩咐我就好,我让司机送您回去。”
顾舒窈又对上黄维忠的视线,“既然这样,黄副官,我些话我就跟你说了,你替我转告他。”
黄维忠也是见过大场面的,却被她的眼神看得有些紧张,小心翼翼道:“您说。”
顾舒窈单刀直入:“你是殷鹤成的副官,时刻跟在他身边,他要做什么想做什么,你应该都清楚。日本使团到盛州这件事外头已经闹得沸沸扬扬,现在的舆论对他很不利,都说是他殷鹤成要争着当卖国贼。“十项条款”是主权问题,这种丧权辱国的条约一签,国家后患无穷,他自己也会遗臭万年。”
黄维忠完全没想到她会说到“十项条款”。顾舒窈一开口,黄维忠着实吃了一惊。黄维忠这才想起顾小姐现在还在燕北女大读书,整天和那些大学生混迹在一起,怪不得会说出这样的话。“卖国贼”这三个字黄维忠听着不大舒服,冷声道:“顾小姐,是谁在说这些话?”
“谁在说不重要,关键看他自己怎么做。”
黄维忠一直在纠结外头的舆论,却并没有否定她要签条款这件事,只道:“顾小姐,您不要再说了,我送您回去,您也不要见少帅了,免得他生气。”
“我自己有车,不用你送。我还有最后一句话,他若真心要当这卖国贼,我也拦不住,但我定会与他割袍断义,与他曾经的婚约也会是我这辈子最大的耻辱!”
顾舒窈说完,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黄维忠听她这么说,心里如鼓在擂,他以前还觉得顾小姐沉稳温柔,居然有这么大脾气?黄维忠站在原地,没敢回她话,也不敢去送她。
她和黄维忠就在客厅说话,虽然她的声音不大,可客厅里出了他们没人再说话,她最后那句话门口那些侍从官都听见了。
当她怒气冲冲走出去的时候,他们都退散开来给她让了条路,连招呼都不敢和她打,只敢目送着她离开。而那些佣人更是躲在角落,连头都不敢冒。
黄维忠走出来,正好看到了,训斥了一声:“看什么看,什么都没听见,知道么?”
侍从官立即立正,整整齐齐应了声,“是!”
顾舒窈走出洋楼,外面突然下起细雨,斜斜地飘过来,洒在她脸上。
不知是因为下雨,还是她一刻也不想在这待下去,顾舒窈小跑着走到车边,一把拉开车门坐回车里。
她的呼吸急促,司机回头看了眼她,也不敢说什么,只当什么没听见。待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程,顾舒窈才意识到自己失控,她其实平时并不是什么冲动的的人。
殷鹤成下楼送几位盛军元老是一个钟头之后,他是个周全礼貌的人,特别是对待长辈,因此亲自送着他们上了车,等车开出官邸他又去副楼接待那几个日本使团的人,谈了一个多钟头,才终于送走他们。
殷鹤成回到客厅,一眼便看到了那盏茶杯,不自觉得走过去,在沙发上坐下,然后靠着后座眯了会。和那几只老狐狸斡旋,其实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而那些日本人更是难缠。
黄维忠陪在殷鹤成身旁,生怕他过问顾小姐的事情,见他闭着眼假寐暗自松了口气。谁知不过一会儿,殷鹤成突然睁开眼,望着茶几上那杯已经凉透了的茶出了会神。
殷鹤成皱了下眉,问他:“她说什么了么?”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顾小姐的哪一句话少帅听了不会生气?黄维忠支支吾吾,想着如何措辞圆过去。殷鹤成不耐烦扫了他一眼,命令道:“复述几句话就这么难么?她怎么说你就怎么说。”
“是。”黄维忠虽然这样答着,可怎么敢不变动。
黄维忠刚一提起“十项条款”,便看着殷鹤成的脸色沉了下去,自然不敢说什么“遗臭万年”“卖国贼”这些话。然而当黄维忠说到那句:“顾小姐让我转告您,若是您签了字,从此与您割袍断义。”时,殷鹤成却忽然冷笑了一下。
黄维忠不知道殷鹤成为何发笑,却听他问:“还有呢?”
黄维忠小心翼翼道;“您与她的婚约也会是她最大的耻辱。”
最大的耻辱?她原来这样看他?
不知从哪钻出一股火气来,殷鹤成看着茶几上那只茶杯怎么都不顺眼,索性往前踹了一脚。他其实没太用力,可茶几还是连着茶杯直接翻滚在地上,水和瓷片溅了满地。
黄维忠不想他会突然发作,吓了一跳。低头去看殷鹤成,却发现他脸上除了倦色,并无太多怒气。
殷鹤成闭着眼缓了会,再睁开时已经恢复了平静。他站起身往楼上走,佣人见他上楼才敢过来收拾。
黄维忠跟在殷鹤成后面,殷鹤成却在楼梯转折处停步,黄维忠去看他,只听他说:“你明天去一趟监狱,把顾勤山放了,再这么关着也不是事。”
不用与他割什么袍,断什么义,斩断最后一点联系,自然就再无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