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回帅府会看见老夫人,她来燕华女中上学是瞒着老夫人的,而且她知道殷鹤成喜欢看她穿洋装,索性就换了一身樱桃红的袄裙,然后将顾家的房契、地契以及新买的许可证、转让合同都带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她得做好最坏的打算,幸好开药店的那些准备工作她已经提前做完了,即使再回到帅府,总归也多了一条出路。
雪天汽车开的极慢,顾舒窈本来就不舒服,坐久了更觉得晕车,只想呕吐。到帅府时,已是晚上九点钟,老夫人知道他们要回来,特意让厨房又做了饭。
殷鹤成在人前总是极有风度的,一回到帅府又极其自然地搂过她的腰,脸上可见笑意。
殷鹤成和顾舒窈在餐厅用晚餐,老夫人和三位姨太太虽然已经用过了饭,许是她们太久没见顾舒窈,回帅府第一顿饭也坐在餐厅里陪他们吃,还总打量她。
她其实隐约可见病容,可她们只当她是坐车坐久了,也都没去管。
上菜前倒是六姨太走过来,拉着顾舒窈上下看了看,笑道:“我瞧着你稍微胖了些,脸色也红润,看来雁亭没亏待你。”
她脸红明明是因为有些发烧,殷鹤成却没说什么,也跟着笑了笑。
不一会儿,佣人端上来一桌子菜,顾舒窈虽然没有胃口,却也不好推却。四姨太在一旁给顾舒窈布菜,她给顾舒窈盛了一小碗酸鱼汤,“这鱼是特意差人从冰洞吊的,肉比一般的要鲜嫩。”
老夫人才说了一句,“还是老四最会吃。”哪知顾舒窈刚喝了一口,胃里头便是翻江倒海,没忍住干呕了起来,然后跑去洗手间呕吐去了。
隔着好几扇门,还能听见顾舒窈呕吐的声音,老夫人和几位姨太太却并未当回事,反倒眉眼间生了笑意。顾舒窈刚回到餐厅,六姨太匆匆走过来,问她:“舒窈,你还好吧?要不要请个医生过来瞧瞧。”
顾舒窈还没说话,老夫人便已经吩咐了下去,“记得请个郎中过来,不用洋大夫。”
顾舒窈察觉到这餐厅的氛围有些反常,她们几个都冲着她暧昧笑着,唯有殷鹤成脸色稍有些难看,瞧着这情形突然意识到她们应该是误会了。
顾舒窈连忙解释:“我应该是今天下雪受了寒,奶奶、姨娘不用担心。”
可她们对她的这番说辞置若罔闻,五姨太依旧在老夫人身侧笑嘻嘻地耳语。五姨太是个大嗓门,自以为说的轻,在场的却几乎都听见了,“当初一次就怀上了,现在两个如胶似漆,睡一起都好几个月了,雁亭正是年轻力壮的时候,舒窈肯定是又怀了。”
话一挑明,便更尴尬了。他和殷鹤成都心知肚明,他们这段时间并没有发生过关系,哪来的孩子?可这又不好说破,都只能吃哑巴亏。
可偏偏还有更糟的,下午殷鹤成才撞上她和何宗文,现在倒好来这一出,他若是也跟着她们以为……
顾舒窈看了一眼殷鹤成,他的脸色已经十分难看了,他一向自恃有风度,很少在人前绷着脸的。
殷老太太亲自握了顾舒窈的手去客厅,一屋子人各怀心思,殷鹤成在一旁坐不下去了,索性说他先去楼上看望殷司令。殷老太太闻言瞪了他一眼,但这段时日殷司令的病情的确有加重的趋势,想必殷鹤成时刻挂念着,也就由他去了。
爷们走了,剩下全是女人便更好拉家常,许是都念着生孩子这档事,说的也都是这些。
五姨太一时没留心顾舒窈同陈夫人的关系,随口道:“陈公馆那位西楼太太算日子怕是要生了,我上回见着了,那肚子大的哟,怕是怀的双胞胎。”
老太太啧了几声,“双胞胎好哟,那是人家的福气,希望老天庇佑我们殷家也有呀。”说着含笑看了眼顾舒窈,又拍了拍她的手背。
顾舒窈正好出了神,陈公馆怀孕的那位不是大姨太太么?怎么又叫她西楼太太了?
顾舒窈刚想问,请的郎中便来了。帅府的佣人都是人精,刚才顾舒窈呕吐都见着了,所以请的特意请的诊身孕的郎中,还提前与他打好了招呼。
那郎中本还以为彩头钱已经到了手,那知一顿望闻问切之后,却发现那脉象跟喜脉没有半分关系,仅仅是着了凉。殷老夫人不甘心,让他诊了好几遍,结果却都一样。
殷鹤成下楼的时候,佣人已给顾舒窈煎好药并服下了,顾舒窈喝完药后更困,整个人靠在沙发上半睡半醒。老夫人刚准备喊佣人将顾舒窈扶上去,正好看见殷鹤成下来,僵着脸道:“雁亭,还不把你媳妇扶上去,身子养不好,其他的都是后话。”
殷鹤成点了点头,走过去扶起顾舒窈,可他扶之前连一句问询都没有,更像是强行将她拉起来的。
她在外面冻了大半天,大夫也说她寒气侵了太多,所以这场病也得的重。她神志不太清楚,平地上还好,一上楼梯她膝下一软,差点扶着殷鹤成的手摔下去。
殷鹤成看了她一眼,不太耐烦,索性将她打横抱起来。五姨太瞧见了,连忙指给老夫人看,老夫人摇了摇头,却也笑了。
殷鹤成进了卧室后,直接用脚将门关上,走到床边,几乎是把顾舒窈扔到床上的。过了好几个钟头,他非但没有觉得缓和,反倒越想越生气,当着人不好发作,窝了一晚上的火!
顾舒窈被他这么一扔,瞬间清醒了不少,只见他走过来,一只手撑在她头顶,一只手紧紧捏住她下巴,逼问她:“今天下午去哪了?”
她当然不能说去燕北大学的事,胡乱编造更是让他生疑,索性道:“你如果对我这点信任都没有,还不如与我解除婚约!”
他最厌恶她提解除婚约的事,非但没有罢休,反而没给她留颜面,直截了当问她:“你只要告诉我,他碰过你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