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 35:Wakestake(劓殄)(2 / 2)

“这人曾多次来看过急诊,谁都不知他究竟出了什么问题,简直是难以相信,人一下子精神了。”随行医生为老钱反复检查,再三确认无碍,说不必送院,留在家里高卧就可。然后指着病人脊背上的七颗珠子,问:“这是谁给他按上去的?那是什么?”说罢,就想来拨。

“停,是我给他打入皮内的,那是支撑他能活命的东西,你别乱来!”尤比西奥见状,一个箭步飞身上前,拧住医生鸡爪般的手腕,怒道:“你给他拔下,病人要再出问题,担得起这个责任吗?这东西叫劓殄,随着通体发黑,会逐颗自行脱落。”

医生将信将疑地瞥了这个阴鸷男人几眼,正欲用各种医学专业名词找他理论,却见病人本身也在连连摆手,只得悻悻作罢。侦探背着手自得意满地进来,打怀中掏出一沓证件,说自己就是营养师,至于怎么照料病患,他有国际认证,足够权威,便将救护打发走了。

“都回去歇着吧,今晚大干一场,所有人都很棒,也不枉此行,将那鬼东西驱走了。”老戴合上门,将我们送上了车,说:“我留下跟家人谈谈,明早你们再来换我。”

走在颠簸的回程途中,Krys才从浑噩中醒来,她还以为自己仍在钱家,说他的家人回来了。原来她跑出屋子,主要就是为了告知我们这些。当被问起自己是怎么晕的?她却全然不记得,只说睁开眼时人已在车上了。

车内几人,除了帕科与她,全都面色冷峻地望着窗外路灯飞逝而过,不发一言。能搞出这种事的人,就是雷音瓮女魔,目前正陷在吕库古山庄,我那位素未谋面的妻子—小苍兰。

几个月前,山铜矿井一战,当时狄奥多雷即将拧死吕库古小姐时,正是遭上这种真空血爆,整颗脑袋被轰成碎片,强烈的荣誉感令他收手,最终答应放过她。如果林锐的本质是马特提利,那么小苍兰也是同样的东西,这两者都是他,或者她。适才的那一幕,我们无法以常人的时间观去假设,她看见了并做出还击这件事,也许发生在很久之前,也可能很久之后。为何这么说?因为击退闪灵时,我首次见到她时,小苍兰正陷在对往昔的思忆之中。

“她等了你太久,久到自己神散形骸,已陷入了无法自拔的仿梦意识里,你会是第一次见她,也是最后一次。”那时的返金线里,传来狄奥多雷冰冷的口吻。

而在那个时段,她还未经历与林锐去闯双耳洞穴,穿透垂坠之镜,因为她不知自己究竟叫什么。故而,那场突袭是她无意间领悟到做出的反应,甚至连自己也不清楚。但删除空间并在他处再度释放的目的,都围绕着我这个人本身。我是小苍兰唯一的精神寄托,如同铁婆祭台前的迪姐,是一片逆鳞,谁都不能去触碰,碰了就要与你玩命。这个从未有过交往的另一时空的妻子,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她目前是否还被困在山庄之内?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令我感到害怕,毛骨悚然,哪怕她国色天香温柔可人,我也想逃得远远。现如今正在交往的Dixie,无疑就是对她的某种背叛,一条孤单无助的灵魂,在那种死一般静寂的绝地,能支撑她活下去的动力就是期盼有人再度打破口袋宇宙将她释放出来。那么假设她重回人间,当见到我现在的生活,是否会气得沸腾?这是不难想像的。

甚至,我能察觉出,她可能已经知道了这些,那么,没准在某个我想不到的时候,她也对迪姐来上这种狠招,将人当空撕碎成血泥,我该如何面对?

爱的极致便是恨,恨与爱都是同样极端的东西,并且两者会在瞬间倒置过来。毫无理性,毫无踪迹可寻,甚至毫无逻辑。我胸中滚涌的熊熊爱火,当真是因为一瓶朗思黛香水吗?不,在那之前,甚至更早,便已植根在心。迪姐所说的每句话,每个举止,每种反应,都在不停撩拨着我的心境,令我觉得一种美一种自然以及一种深厚的依赖。

Shewasmoanin’overhersolenitylove,Brokenheartneverfeelthey’refallenmind,(她呢喃着她那孤寂之爱,破碎之心永不会自甘堕落),这里头所指的Douchebag或SuchSlut,我就是标准答案。

忽然之间,我很想再听一遍南海姑娘,虽不知咿咿呀呀在唱什么,但它使我动容。

我打算前往梦境,找寻虚无缥缈的她,与之倾谈沉淀自己,能否找到两全其美的方式。

不过,这是一个无梦之夜,待到撑起疲惫身躯,早已是第二天的下午,范胖等人等不及我已去了钱家。我敲响Krys的房门,俩人匆匆吃了些午饭,便叫了出租赶去与他们汇合。

老钱自打昨晚躺下吃了些鹌鹑蛋后,睡了四个月以来最好的一个觉,待到我俩踏进房门,才醒来没多久。不过这位无神论者,已将经过对自己家人说了,此刻半坐起身急着见我们。

“这种洁白的海石,名唤囊裹,顾名思义就是包裹住某物。人最多只能打入七颗,而且不可轻动。我们铁布利希兄弟会,管这种护佑叫做劓殄。那么劓殄又是什么?其实就是堵塞住所有的丝脉,不再让险恶有机可趁,以它来代替老钱的孱弱身躯去承受鬼乱。”尤比西奥稳稳坐在病人床前,指着他背上的石块,唱了一通寻常人无法明白的理论,摇头晃脑道:“随后几日,这些石块会逐渐发黑发枯,不必去理,它会自行脱落,你们随手丢了就行。”

“那是不是说,当石块掉光,老钱的病也等于好了?”钱太专心致志地听他扯淡,问。

“不,恰恰相反,哪天全都掉落,那一男一女两只厉鬼将重新占据这具肉身。我记得昨天在煤炭仓库就已说过了。这么做的原因,是为了给老钱争取宝贵时间,充分利用这一契机来获取讯息,从而找到鬼源。六翼地邪这种东西是不灭的,只有毁了枯尸才能彻底根除!”

一干子女不由抬眼看着坐在门前的侦探,显得忧心忡忡。老戴默默垂首,表示这就是现实,我们也许能再拖延十天半月的,那已经是极致了,十分无奈。因此为了尽快驱走老钱身上的邪障,只有问明他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究竟是怎么发生的?”既然此刻老钱已恢复神智,我们终于可以正常询问他缘由。想着,范胖端起笔记本电脑,一边打字一边发问:“你还记得起整个经过吗?”

本以为他一觉醒来,会立即说出众人感兴趣的内容,但他似乎有些睡糊涂了,说就是正常工作,往返家与公司,未遇上任何怪事。我们陪着他扯了整个下午,他颠来倒去就是这几句话,令人不仅生疑。老戴一拍大腿,说众人只管围着听,忘了给他做饭,便又拿出菜单让几个家人外出买菜忙活。他们全挤在卧室,也不起任何作用。

打发走他们后,老戴来到窗前张望片刻,随手推开与抽烟的魂镰交换了位置,说:“老钱,咱们都是明白人,就不绕弯子了,我从你眼中就能察觉,你有些不能在家人面前说的私事,一直在跟咱们绕弯扯开话题。现在他们已登车走了,你别有顾虑,只管说与我们知道。”

原来这个老钱貌似忠厚,实际也是个花花肠子,在他处有个交好的情人,每个月都会借口公干出差去外州鬼混一阵。这就是他不能直说的缘故。

“了解,这有什么,男人嘛都有七情六欲,道德就是枷锁,这种事丢一边无关紧要。”论说盘问,侦探是专业的,他其实与迪姐在这一点上很像,那就是能随着对方动容而动容,吃惊而吃惊,绝对架空自己的存在,全围着客户转,令人油生好感,愿意将秘密透露给他。

究竟是不是因此而起?老钱自己也没把握,他只说如果真要论说遇上怪事,也许就是这件发生在三月底的小事。他的情人居住在佐治亚,格威内特郡的桃树角,是个规模不大的小城。初春时他一如既往地在那住了几日,然后驱车返回北卡。

在回程途中,会经过一条单轨铁路,这条轨道铺设了有上百年,原是派运输矿石或煤炭用途的,但有了高速段和其他铁路线便被弃用。在铁路旁有个幽暗的隧道,四周没有架设路灯,过了晚八点就漆黑一片,以往他直接碾过铁轨,不作任何停留的。

然而在那一次,他照例开着车,在隧道前一晃而过时,忽然瞧见了灯火,不知是个什么人正停着辆老式冰淇淋车在营业。老钱感到奇怪,这一带都是荒山野地,杂草丛生,怎会无端有人做买卖?附近理应也不会开过几辆夜车。因此,他在道前停下车,径自向那里过去。

走得近了,老钱停下脚步细观,那果然是卖冷饮的,并不是自己眼花。他要了两加仑巧克力球,坐在边上吃将起来,并时不时与小贩攀谈,问他何故跑来荒山野岭营业?那人答他这附近有市镇,只需穿过隧道往前开半英里就能见到,很热闹的地方,不仅娱乐设施齐全,还设有赌场,老钱怎能说此处荒僻?见其不信,小贩打车内掏出一叠招待卷,提给他一些,说是赌场往外推广的,他可以拿几张过去看看,便知真假。

于是,老钱来了兴致,一看时间尚早,又得了人家免费送出的两百块兑换卷,吃完冷饮后将车掉头,向着隧道开去。远处似乎灯火璀璨,隐隐传来喧闹声,恰如小贩所言,并不为虚。就这样他开进隧道一直直走,但这条路黑漆麻乌,眼前始终只有个豆芽大小的亮点,似乎永远开不到头。见状他有些怕了,开始倒车出去,但来路也是豆芽般的入口,不知开了多久人始终陷在其中出不去。他是又气又急,破口大骂,忙乱了一阵就感觉特别累,头一歪睡死了过去。隐隐中感觉自己似乎到了镇上,又是喝啤酒又是泡妞,过得好不自在,忽然一辆火车呼啸而过,车灯照晕自己,这才浑身臭汗地醒来。他仍在这条隧道内,只是天光大亮。

而后,他不敢继续待着,急忙倒车出去,很快回到原地,便一溜烟逃回了德罕。在此之后,他开始剧烈消瘦,浑身无痛无痒,也没有任何不适,不管吃什么都没有胃口,人整天昏昏欲睡。再后来就发现自己在梦中被困在那条隧道里,始终绕不出来,直到昨晚闻听杀声震天,才重新睁开双目,见自己又回到了家里。整个经过,大致就是这样。

“因此论说奇怪,就只有这件事。”老钱彷徨地望着侦探,问:“我这是怎么了?”

“听你描述下来,是人去了鬼市,魂被寄在镇上了。”帕科耸耸肩,接过范胖提来的Weed,走到窗前边抽边说:“这种事在我老家华雷兹(奇瓦瓦州)就曾有过,一会儿我出门去买份佐治亚地图,你标明地点,我等实地去走一遭就能知晓是怎么回事。”

所谓鬼市,是指在荒僻之所,多年前或一个世纪前曾有过繁华小镇,然而因战乱,因铁路改道,因各种原因被荒弃,居民迁移到其他地方,老房全被铲平变成了野兽巢穴。而现代人无意中途经,就像走进另一个时空,去到镇上游玩,仿若昨日。人们事后都会以为在发梦,身子并无大碍,当然也有过一些走失案例,皆与误闯鬼市有关。总而言之,大部分人即便去了也能回来,而极少数人就此神秘失踪。如此特征,要说六翼地邪为乱也算比较靠谱。

“而据我们观察下来,你每晚都会恢复神智清醒,大概就几分钟。在此期间你待在书房内翻箱倒柜,好似在找寻东西,那又是什么?”尤比西奥将手一背,在屋内来回踱步,说:“这点特别重要,咱们必须要知道答案。”

“有这样的事吗?可惜我丝毫都记不起来了。”老钱苦着脸,自言自语道:“书房都是些艺术类的书本,儿时珍藏的杂志,以及历年来我公司搞样板房拍下的图片,应该没有特别的东西。没事,你们随便去翻,我需要仔细想想。”

时隔不久,行动迅捷的帕科带着一份地图回来,同时老钱的子女也到家了,众人帮着一块烹煮,全是海鲜、肉类以及灌肠等高蛋白食物。将地图交到老钱手中后,他眯着眼寻了半天,在地图某个点画了个圈。

此处正是距离桃树角市不远的郊外,为彻底解决老钱这档子破事,我们决意去走上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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