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夜坐在床头,抬头望向天空。
小时候,他一直分不清海和天的区别,每次抬头望向深蓝的天空时,他便会自然地认为自己是生活在海里的鱼儿,可那些生活在海里的鱼儿呢?它们是不是也经常会认为自己是生活在天空下的孩子呢?
那时的他还清晰地记得父母的笑容,只可惜,就那一次。
他等他父母已经等了十年,而父母也在那个遥远的地方待了十年。
泪水无力地抚摸着他的脸颊,在他爷爷的日记本上留下了轻微的叹息,他死死地握住自己的拳头,自己已经等了他们十年了,他们连一点儿消息都没给他,自己难道要再等十年吗?不,我不想再等下去了,如果再等下去,那个可怕的结论就会成真,它会拼命嘲笑我,嘲笑我的天真,嘲笑我的可怜。
这里并不是可怕的噩梦,而是疼痛的现实。
他开始拼命回忆,企图用脑海中那仅存的几处片段来弥补自己记忆中大片的空白,他能感受到自己遗忘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当然了,最后的结果只有失败。
他不能老是窝在这里思考,他必须出去看看。
他抚摸着那囚禁他数天的木门,使劲一推。“吱呀—”
呼啸而来的冷风拂过他的肌肤,拉扯着他的衣服。他看着门外安静的一切,迈开了步子。医院里的每个角落都像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病人在等待着他,空中那股难闻的气味压得他喘不上气来,自己的身体素质什么时候这么差了?他不可思议地着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这躯体的原主人,到底经历了什么?
然后他便遇到了她。
他不知道那姑娘到底对玫瑰有多喜爱,即使相隔数十米过也能嗅到她身上的玫瑰花味,她的头发像玫瑰花瓣般让人忍不住想去抚摸,眼睛似花蕊般让人沉醉,咳,扯远了,她是他的陪护护士。自从薛哥走了后就是她在照顾他了,怎么说呢,美丽的东西总能让人赏心悦目。
“齐渊小弟弟这你这样很危险的!你知听知道咱医院昨晚出了个大杀人犯,到现在还没被捕呢!你要是不小心碰上她…”
洛夜忍着想咬她微红脸颊的冲动,一直在那里低头不语。
“对了,你还没吃早饭的吧,正好,姐姐这里有早饭,本想着喂医院里的…咳,没事,看!找到了!”她从包里翻出了冒着热气的饭盒,那一刻,快把医院烂菜吃吐的洛夜看到了光。
吃这顿早饭前,洛夜一直流口水,吃完这顿早饭后,洛夜一直吐得直流酸水…他拖着更加虚弱的身体,回到了房间,心中不断发颤,“姐姐,我赌你没对象…呕…”
幸好,医院门外还有个坚守岗位关爱小孩的煎饼侠,当洛夜带着比他还饿的钱包出现在他面前时,他只是看了看洛夜的惨样,毫不犹豫地掏出了两个煎饼,“不够还加啊。”感谢这位好心人,不然,洛夜就要继续在床上躺一天了。
快乐的时间总是短暂的…
夕阳,艾小梅拖着沉重的身躯回到了小区,穿过孤独的树丛,踩过破碎的被踢烂的腐黑的木门,站在家门口,深吸一口气,叩响了门。
母亲的笑容带着满屋子的温馨出现在她眼前,她在门外放下了工作的负担,带着些许轻松进了家门。
门的关响声是对这劳累的一天最后的告别。
母亲推着轮椅去取筷子。“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啊?”
“这不最近刚接到新安排吗?要照顾个伤患小孩,那孩子的折腾劲儿你是不知道啊。”艾小梅看着那桌子上的热饭,冒上来的蒸汽湿润了她的眼睛,她背过身去,叉着腰,故意装作生气的样子,说道:“妈,我不是跟您说过了吗?我自己会照顾自己了,不用您操心了,您就安安生生地生在屋里等我回来来行了,搞得我是小朋友一样!”
母亲把闹钟放在桌子上,指着上面的时针和分针,有些无奈地提醒她:“我要是天天等你回来给我做饭的话,我不得饿死啊!看看现在几点了。”
“好,您注意注意自己的身体,万一哪天您发生什么意外,而我又刚好不在家的话怎么办?”她看了一眼闹钟,有些吃惊,“怎么这么晚了?”
“看吧,就说你这孩子出门在外不看表,以后,一定要找一个时间意识强的对象。”
一切都很温馨,当然,那突如其来的破门声中断了这一切。
如果说艾小梅最后悔的一件事是什么,那么,绝对是那天晚上自己的懦弱。她亲眼看着那群畜生如何用最野蛮的方式砸碎了那脆弱的房门,如何最轻易地把自己和母亲按倒在地,如何最不讲道理地向她们逼问父来十几年前的债务,如何最野蛮地殴打她的母亲,如何最残忍地折磨她们。
她的父亲在十五年前因债务缠身而跳楼自杀,只留给了她们长达十五年的痛苦。她们家,不,是她的父亲,确实欠了他们数十万的债务,但他们欠了她们什么呢?母亲的健康全的双腿、她灵活的双手,她本应出去深造的机会与未来...
她被他们死死地按在他上,在泪水的遮挡下,她还是亲眼看到母亲的肌肤如何被痛苦包裹,如何痛不欲生地倒在地上被折磨,那一刻,她如此痛恨自己的弱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