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欣在小区楼下吃了一个炒粉。
老板应该是酱油放多了,颜色很黑,味道也咸。
宁欣吃了一半,便吃不下了。
夜色渐渐落下,没了白日的燥热,吹起了凉风。
路上来来往往的都是亲密的人。
宁欣付了钱,离开。
她慢慢往单元楼走。
单元楼前面有五六节阶梯,旁边是半弧形的坡道。
宁欣受伤后,都是走的坡道。
今天,她尝试着走台阶。
她微微侧着身子,走得不算困难,至少比她想象中,轻松很多。
她甚至觉得,就是何东帆一直念叨着,不要上下台阶,不要大跨步,所以她才如此。
意识到又想到何东帆,她甩甩脑袋。
突然,前方微微粗粝的嗓音带着笑意:“医生说可以走楼梯了吗?”
宁欣抬眸之前,思绪是恍惚的。
实则,抬眸之后,也是恍惚的。
何东帆站在单元门厅靠后,半个身子拢在昏暗里,脸部轮廓却清晰立体。
他穿着黑西裤,白衬衣,袖口挽到手肘处,领口解开两颗扣子,能看见他一直戴着的银色项链链条。
他几步走近宁欣,轻轻握住她手臂,视线落在她腿上:“慢点。”
宁欣感觉到他手心的温度,也感觉到自己的不自在。她轻轻摆开手,走上最后一个台阶,站定:“你怎么来了?”
何东帆答非所问:“我今天最后一天上班。”
宁欣没接话。
何东帆扯了一下嘴角,双手插进裤兜里,神色悠闲:“给你送点水果过来,给你打电话,你没接。”
“……”
何东帆接着说:“上去看了一下,你没在家,想你应该是在路上,没听到电话,就下来等你。”
宁欣没看他,双手抓着斜挎的小包包带:“你新学期开始了,准备论文应该很头痛吧?我现在好得差不多了,你不用特意来给我送水果,或者送其他的,多浪费你的时间。”
“呵~”何东帆笑,看着她眼尾那颗颤动的小痣,不在乎的口吻,“怎么算是浪费时间呢?顺路的事儿。”
“但我希望你先做好自己的事。”宁欣抬眸,直视何东帆,“你现在应该是学业为重。”
何东帆只觉得宁欣又拿起‘老师’的架子了,他配合着点头,拖腔拿调:“好的,宁老师。”
宁欣有段时间没听见何东帆这样叫自己了。
是啊。
他们本来就是这样的关系。
从很久很久以前。
他们的关系那时候就不错,但也仅限于这种关系。
是她忽略了适龄男女之间相交的分寸,才让他没看明白。
宁欣微微侧身,像是让路:“那你快回去吧。”
何东帆怔了一下,觉得有些奇怪,以宁欣的性格就算客套也会让他上去坐坐。
他视线划过她的眉眼,她很刻意地撇开。
他微微埋头,语调放轻很多:“你怎么了?”
宁欣察觉到自己的刻意,睫羽颤颤解释:“有些累,想休息,就不留你了。”
何东帆看着她,舌头在嘴里咕噜两圈:“好,那我先回去了,水果放在冰箱了,都洗过了。”
宁欣:“谢谢。”
这话落下好几秒,两人都站着没动,没有任何动作。
莫名有些尴尬。
宁欣打算先走。
她还未挪步,突然听见从里面传来脚步声和叮叮当当的铃铛声,还有小狗嘿哧嘿哧的喘气声。
宁欣下意识心一紧,还未往里瞧清楚,就被何东帆半揽住身子往旁边靠。
他挡在她面前,低沉的嗓子:“你站这边。”
宁欣的腰后就是冰凉的围栏,而眼前是男人存在感极强的、凸出的喉结。
她眨眨眼睛,眼眸微微向上。
他微侧着头,凌厉的下颌线,微薄的唇,挺直的鼻梁,和内双的眼睛…
她倏然收回视线。
一个男住户牵着一只小泰迪走出来。
宁欣最怕泰迪,它们有一种热情,要往人身上扑。
此刻的小泰迪便是这样。
吐着舌头,拖着绳子拼命往宁欣方向扯,脚趾都在地砖上打滑。
何东帆垂眸看了宁欣一眼,右手绕过她的腰抓住她腰后的围栏,身子压近,几乎贴着她,也几乎把她圈起来。
他开口:“别怕,我给你挡着。”
男住户扯了一下绳子,拖着小泰迪往外,语气命令:“走!”
宁欣身后的绿化带,栽种了一颗桂花树,徐徐微风一吹,便香气扑鼻。
可桂花香的存在感,远远不及此刻,站在她面前的人。
她的鼻尖快碰到他了,明明只是快碰到,却似乎已经被抱个满怀,是暖的。
她完全不能像以前那样和他平静的相处,这样的程度,她就乱了心跳。
何东帆看小狗走远,往后退了一步:“走吧,我送你上去。”
宁欣抬眸,冷静拒绝:“不用。”
她撇开视线,往里走,嘴角轻轻勾着:“你快回去吧,我自己上去。”
何东帆顿了半秒,跟上去:“我送你。”
“真的不用。”宁欣脚步没停。
何东帆没停下步子:“送你进电梯,这个时间段,出来遛狗的多。”
说话的几步已经走到电梯口。
宁欣看了眼,电梯正在下行,马上到一楼。
几秒时间,电梯门便拉开,里面走出一对老夫妻。
宁欣自动让路,等他们缓慢出来后,快步走进去。
宁欣:“快回去吧,再见。”
何东帆站在电梯外,肩膀稍稍松散,双手依旧插在裤兜里。
他没说话,只是视线笃定地锁着她。
电梯门渐渐合上。
宁欣突然想到什么,忙上前一步,伸手去挡电梯门。
用的是她惯用的右手。
何东帆眼疾手快,整个人上去。
他双臂撑了下电梯门,电梯门感应到再次拉开。
他护住她往里压了一步。
宁欣的鼻尖,切切实实撞到了何东帆锁骨处。
有些痛。
她仓惶往后退,拉开一些距离。
何东帆侧头,背着手按了宁欣家的楼层,回头睨着她,语气稍稍有些硬:“你差点被夹到手,你在挡什么?”
宁欣舔了舔唇,解释:“我就是突然想起一件事。”
“什么?”
宁欣伸手,手掌摊开,看着他:“我现在好了,你不用照顾我了,所以…你把钥匙还给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