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边,东二环那边。”
对于她的住址,他打破砂锅问到底:“你小区名叫什么?”
“……”宁欣看何东帆一眼,并不防备他,“正阳小区。”
何东帆眉梢动了动,默了两秒:“这边儿离东二环挺远的,天都黑了,待会儿我送你回去。”
宁欣轻轻笑,婉拒:“不用。”
“你一个女孩子,不安全。”
宁欣有自己的自信,捏着拳头举起,笑眯眼睛:“你、确、定?”
何东帆瞬间被噎,心道:失算了,打不过她!
他轻咳一声,字正腔圆:“是…是不是你男朋友要来接你?”
他平视前方,竖起耳朵。
商场吵,他微不可察挨近了些。
宁欣觉得何东帆的问题很跳跃,但也回答他:“什么男朋友?我没男朋友。”
这话一落,何东帆闭了下眼睛。
他控制嘴角的幅度,快速调整情绪,继续话家常:“阿姨身体还好吗?”
宁欣顿了顿,语气很轻:“我妈妈去世了。”
何东帆感觉一直扑通乱跳的心突然被抓了一把,生硬难受。
他看向她,一直看着她。
他们走出商场,是一个风口。
宁欣怕帽子被吹飞,取下鸭舌帽。
她眼眸暗淡,睫毛轻轻的颤。
风把她的头发吹起,她抓了一下又一下,最后不管了任风吹拂。
何东帆感觉自己心脏也被吹乱了。
宁欣忽然缩了缩脖子,把衣服拉链拉上。
何东帆见状,立马把挂在手弯的外套递过去,言简意赅:“穿上。”
宁欣看一眼,婉拒:“不用。”
什么不用?
他记得,她很怕冷。
冬天,总是拿围巾围住半张脸,还冷得缩脖子,跳脚。
而且商场里暖和,这刚出来,温感差距非常大。
倔!
他退后一步,一把甩开外套,披她肩上。
他的外套很大,很长,很有重量感。
宁欣稍愣,斜眼睨着他。
何东帆一叠传单在掌心拍两下,理直气壮:“那我挂你这儿,我没手拿。”
他昂首往前走,朗朗笑意:“谢了。”
宁欣沉了口气。
他还是…和以前一样。
两人到了生活广场。
广场中央有个两层楼高的熊猫雕像,有些小朋友拿着泡泡枪围着雕像追逐打闹,旁边是两排延伸出去的小摊位。
这儿接传单的人多,偶尔还会遇到几个对这所格斗俱乐部感兴趣的停下脚步咨询。
宁欣对着传单上,不厌其烦地给他们来来去去的讲解。
她说他们是刚开业的格斗俱乐部,有各项私教课、小团体课和大团体课,授课的老师都是专业的,并且现在报名有很大的优惠,还送专业服装和用具等等。
何东帆在旁边看着。
她穿着他的外套,肩线位置耸拉着下坠,袖子太长卷了两圈,衣摆长度到了她大腿中部。
她说话,还和以前一样。
语速适中,语调平缓,像雨珠滴落玉盘,温温柔柔的。
记忆里,她偶尔也会提高声线,语速加快,在她着急或者故作生气的时候。
她故作生气的时候有些幼稚,明明板着脸,还会把人装进眼眸里,看上去一点气势也没有,扒拉扒拉不停讲道理。
她要是真生气了,就不看人,不理人,不说话。
再惹她,可能就要承受点皮肉之苦了。
比如…过肩摔。
一直以来不太愿意去回忆、觉得苦涩、感到钝痛的过往,突然一幕幕浮现脑海,并且非常,非常的清晰。
何东帆没忍住,噗嗤笑出声。
宁欣斜看他一眼。
何东帆立马撇开视线,摆正态度,任劳任怨发传单。
传单快发完时,何东帆察觉裤兜里的手机在震动。
他摸出来,是老太太打来的。
何东帆接起来,是能听出来的好心情:“姥姥。”
宁欣那边正好给人讲解完,一回头就听见何东帆对着手机那头叫‘姥姥’。
那是个很善心,很和蔼的老太太。
何东帆正讲着电话,一个拿着泡泡枪的小朋友没看路,直直撞到他腿上。
他反手把人轻薄的羽绒服帽子提住,让他站稳,然后轻拍他屁股教育一下。
小孩举着泡泡枪哇哇哇就跑了。
宁欣不自觉笑。
下一秒,何东帆手掌捂着手机,侧头:“宁老师,你要和我姥姥说话吗?”
宁欣顿了半秒,点头。
何东帆移开手掌:“姥姥,你等下。”
他把手机递给宁欣。
宁欣接过去,跟老太太打招呼,关心她的身体。
她乖巧的点头,回应着对面:“嗯…我会照顾他的…不客气,老太太,您太客气了…不不不,是我应该做的…嗯,好,我知道……”
何东帆听了个大概,猜了个大概。
他扭过身子背对宁欣,双手叉腰,仰着头舒气。
不亏是他亲姥姥。
“何东帆——”背后的人叫。
他转身,对上一张故作生气的脸。
她微微仰头,往上提了下鸭舌帽帽檐,像是在为‘生气’作势。
她的脸白白净净、小小的,不带任何妆容,唇轻抿着,桃花眼眯了眯,眼眸里都是他。
来了。
又来了。
她又装生气了。
何东帆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
记忆里被理解为幼稚的行为现在看,哪里幼稚了?
她假模假样,很可爱。
可爱到他想捏一下她的脸,戳一下她脑门,或者…再抱一下她。
思绪游离间,何东帆想起刚才饭桌上李白子那个问题。
——你真遇见你想见的那个人,你会干嘛?
所以,他是想…捏一下她的脸,戳一下她脑门,然后再抱一下她?
过了过了,何东帆及时打住这些想法!
他发誓,他以前绝对没有这些肖想。
但是重逢,在刺激宣泄时光积累的情感,叫人控制不住。
宁欣见何东帆不接茬,唇动了动:“你姥姥叫我跟你说…”
“嗯?”他眼睛亮,虎牙微微露着。
她一字一顿提醒他曾经的谎言:“生、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