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欣不知道关于考核的事。
但盛昱向来这样,只给她展示轻松的那一面。
宁欣不知道说什么,只能表达歉意:“对不起。”
事情谈到盛昱,盛昱妈妈便有些控不住情绪:“宁欣,你和小昱这么些年,我从来没有同意,我不是对你本人有意见,是我看见他努力又上进,比那么多人都优秀,却依旧要过得这么难,我心疼他!我心疼我的儿子!!”
“你们两个不适合,不因为其他,只因为你们两个都难,他救不了你!”盛昱妈妈站起身,声音低沉嘶哑,“你和他在一起,我真的,埋怨你!”
宁欣不敢抬头,连‘对不起’都说不出来。
她觉得,她此刻无论说什么,都是一种罪行。
盛昱妈妈心头的埋怨已经多年,此刻牵出个头便不能自控:“我和他爸,吃不敢吃,穿不敢穿,生病都得熬不住才上医院,就拿这次手术来说,他爸本来不用受那么多苦,就为了省钱。你觉得我们想这样吗?我们是不想给小昱增加负担,他负担一个你已经够吃力了!所以,你让我怎么认同你?怎么不埋怨你??”
字字珠玑,宁欣艰难的闭眼,艰难的呼吸。
盛昱妈妈揉着发疼的太阳穴:“我就不明白了!你们那年,怎么突然就难分难舍了!!”
宁欣心脏猛地一颤,睁开眼睛。
那被她深深埋葬的东西,突然破光,赤裸裸,血淋淋。
没有什么仪式过程,宁欣很快捧着妈妈的骨灰回到出租屋。
那天,她坐在床上,从天际渐渐暗,再到渐渐明。
盛昱妈妈的话在宁欣脑海盘旋。
她说得对。
盛昱那么努力,那么优秀。
如果不是她。
他会过得很好。
他们一家会过得很好。
她拖累的,从来都不是他一个人,是他们一家。
她一直想着,自己以后会还的,都会还的。
她要尽所有,尽一切来还。
只要再等等…再等等她……
等到她毕业,变成真正的大人。
她会努力一点,再努力一点。
生活就会一点点的变好。
她就可以一点一点的偿还了。
但这些想法,现在看来只是掩饰自私和无耻罢了。
事实就是,她把人一家绑在了深渊,和她一同痛苦。
天色大亮后,宁欣接到许教练的电话,学校对她做出处分,她被开除学籍。
当宁欣给钱老板打电话说要参加对赌比赛那一刻,就想过会出现这种结果,但那时,她抱着侥幸心理,惴惴不安。
而现在,这个结果出来,她居然有一种一切都结束了的感觉。
大概是因为,挣扎太累了。
她没有妈妈了。
也没有未来了。
她连站在盛昱身边的资格都不再有了。
宁欣拿起那封遗书。
那清晰的笔记,犹如刀刻在心。
——如果不是我,你会和盛昱很好,他妈妈不会不喜欢你,你也不用去那种地方上班。
——一切根源都是我。
错了。
宁欣觉得妈妈错了。
一切悲痛的根源不是妈妈。
而是她。
那天,宁欣给钱老板打电话,说下一场想和薛红对赌。
薛红是俱乐部的常胜将军。
宁欣在那儿兼职两年多,每次薛红比赛她都会忍不住观战,惊叹她的战斗力。
钱老板接到宁欣的电话,疑惑、惊讶,但也表现出兴趣满满。
他问:“规矩你懂吧?”
宁欣顿了两秒,听似答非所问:“我想要很多钱。”
钱老板在电话那边笑:“这还不容易?”
钱老板大张旗鼓,拿了宁欣和薛红的比赛做噱头。
比赛开始前,钱老板找到宁欣,夹着烟蒂的手指指着她:“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别太快被ko。”
宁欣什么都没说。
钱老板走了两步,感觉她不对劲,转头提醒:“不行了立马示意,别拼命。”
宁欣点头。
那晚来了好多人。
比赛开始,宁欣便一直不是薛红的对手。
她被薛红高鞭腿踢倒,被薛红整个抱摔,一遍一遍的倒地。
在薛红的一个跳跃飞踢后,宁欣躺在擂台上有些起不来。
钱老板在旁边示意宁欣认输,又被整个场子震耳欲聋的呼声掩盖。
薛红不屑的看着宁欣,张狂地劝她:“你还是好好打扫场地吧!小妹妹!”
宁欣没认输,重新站起来。
她看过薛红不少比赛,她是了解她的。
她就是要她轻敌。
后半场,宁欣借薛红轻敌找准时机,借助擂台围绳的力量把薛红重砸在地,跟着立马锁住她。
可她的力量不及薛红。
薛红硬生生扳开宁欣手臂。
宁欣右手小臂有骨裂的感觉,但她没松手,快速调整姿势更狠地锁住薛红。
她知道,要赢,她只有这一个机会。
最后,薛红举手示意认输。
薛红指着宁欣,咬牙切齿:“我记住你了!”
宁欣没应话。
钱老板跑上台,指挥着人:“来人看看。”
医护正打算看宁欣的手,宁欣艰难坐起身,推开:“不用。”
钱老板走近,蹲下,语气重重地提醒:“你的手!”
宁欣抬起右手臂:“能动。”
钱老板食指指着宁欣:“你别给我乱来,我这儿不收命!”
“我没想把命留在这儿。”宁欣碎发被汗渍浸湿,眼眸带笑不达眼底。
她没想把命留在这儿。
她要带妈妈回家。
和爸爸一起。
只是在此之前,她应该把欠的钱还了。
虽然她觉得只还钱不够,甚至用一辈子去偿还也不够。
但她努力了。
尽最后的努力了。
所以,希望她爱的人能够接受,并原谅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