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然低头看了眼,才发现自己此刻堪称是衣不蔽体。不仅身上的衣服全被劫雷劈坏了,连头上束发的玉冠都被劫雷击碎,以至于他湿透了的长发也狼狈地披散在腰间。
想到那玉冠还是师尊宴知寒亲手雕给自己的,顾然在周围找了一会,才把已经摔碎成好几瓣的残冠找了回来。
谢重明没有作声。
顾然把残冠收好,才对谢重明说道:“我没注意到带来的替换衣服都没了,可以借两套你的衣服给我吗?穿过的也没关系。”
他在衣食住行方面其实追求并不高,只要保证身上足够洁净即可,顶多也就在回到宗门以后会奢侈地给自己创造独居条件。
对于跟谢重明借衣服这件事,顾然觉得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他们谁都不差这么件衣服,大不了他让人做衣服时还谢重明一套就好。
谢重明目光从顾然身上挪开,“嗯”地一声转身领顾然回自己住处。
作为北剑宗的大弟子,谢重明几乎独占整个北斗峰,其他人等闲都不能上山打扰他。
他的住处就在接近峰顶的地方,与他本人一样冷冷清清,看起来没多少生活痕迹,周围的树木也都挺单调,基本是北方常见的针叶林。
不像顾然住处周围全是友人们赠送的灵花灵草灵木,引得不少奇禽异兽栖息其中,称得上是南剑宗一大绝景。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喜好,顾然没有贸然对谢重明的居住环境发表看法。
他很快换上谢重明替他找来的衣裳,他与谢重明的身量有些不一样,不过差别不大,上身后还挺适合的。
只是谢重明常穿玄衣,而顾然很少穿颜色浓重的衣服,此时这身深色衣袍衬得他那刚接手过劫雷以及风雨洗礼的肤色越发地白,好看依然是好看的,只是给人的感觉和平时挺不一样。
谢重明的目光又忍不住落在顾然身上,他手按在腰间的剑柄上,莫名有些后悔给顾然拿的是全新的衣服。
如果是一身他穿过的衣服,兴许他的气息会覆盖顾然全身,尽情抚触顾然每一寸或被遮盖或裸裎在外的肌肤。
谢重明猛地握紧剑柄,没让自己再继续想下去。
顾然把他当朋友才对他毫不设防,他怎么能对着顾然冒出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来?
顾然正随手整理着束发时胡乱卷起的衣袖,没有注意到谢重明的异状。
等他把自己通身装束都整理好再抬头,对上的已是和往常那样神色冷峻的谢重明。
顾然很自觉地肩负起找话题聊天的要责:“我这次突破毁了你山上不少草木,正巧我乾坤戒里存着些耐寒种子,要不我等会上去撒上一圈,看看能不能还你点花木。”
北大陆气候严寒,谢重明所在的北斗峰更有“手可摘星辰”的高度,寻常树木根本在峰顶生长,连十分耐寒的松木恐怕都是常年受灵气滋养才能出现在上头。
谢重明本来想说“不用还”,想了想又回了个“好”字。
顾然总是要回南大陆去的,能留点草木在峰顶也挺好,他闲暇时兴许可以上去看看。
这种事他以前没做过,但如果是顾然为他种的草木,他觉得自己也许会那么做。
得了谢重明点头,顾然便再次回到峰顶。他见地上还倒着不少烧坏的松树,又与谢重明商量道:“这些松木长这么大挺不容易,不如我收拾起来制松墨,回头我们可以拿来写信,勉强也算是物尽其用。”
这又是谢重明从未接触过的事。
顾然给他讲自己去俗世几个大国游历时学的一些技艺,他这人其实对什么都很感兴趣,所以什么都学了一点,不算特别精通,但闲暇时自己动手捣鼓捣鼓很能放松心情。
谢重明:“………”
谢重明很想知道,顾然到底哪来那么多闲暇?
论修为,顾然一直没落在他后面,可顾然平时回宗要处理各类宗门事务、出门要执行各类宗门任务。所以他为什么还有那么多空闲做些与修炼无关的事?
谢重明不是爱拐弯抹角的人,直接向顾然提出自己的疑惑。
顾然道:“许多没法修行的普通人尚且能做很多自己想做的事,我们的寿命远胜于他们,怎么可能没有空闲?只不过比起做其他事来你更喜欢修炼,所以才把所有时间都用来修炼而已。”
他的情况和谢重明不一样,他所修的剑道并不仅仅局限在剑本身,偶尔还是需要做点别的事换换脑子,一直埋头修炼反而不利于修为的提升。
“我也出来很久了,是时候回去了。”
顾然往光秃秃的峰顶上撒了一圈耐寒的草木种子,转身和谢重明道别。
“多谢谢兄这段时间的招待,以后有机会我肯定会再来的。你要是有空也可以来南剑宗找我,到时候我也带你好好在南大陆走走。”
谢重明看着顾然含笑的眉眼,心底怅然若失。
这便是与朋友分别的感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