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到一半莫名被惊醒,林青竹出了一身汗,他做了一个很诡谲的梦,梦里一条蟒蛇把他紧紧缠住,还要张口吞了他,但要下嘴时,又停下来,用蛇信舔了舔他,他梦里都是那对红色的蛇眼。
还好是梦,可能是昨天蛇鱼吃多了。
他看向床边放着的钟晷,上面显示现在还是半夜。
但今晚的乱海格外喧嚣,海上不仅起了暴雷,还起了暴雨,声音大到隔着结界都压不下去,连荷包蛋都被惊醒了,发出一声很小声的声音,窝在他头发里,半睁着眼睛。
林青竹心里总有不好的预感,就把它放进坠子里,下床踩到地,想出去看看情况。而就在这忽然之间,他感到海浪接天涌起,磅礴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小船被急剧抬高,一瞬之间,落差就达到了数百米!
海啸!
有什么东西来了——
林青竹施了个法诀,穿好衣服,就推门到了甲板。
一出来,狂风暴雨就迎面砸来,把他的衣衫发带吹得狂舞,他不自觉用手臂挡了挡,而整个乱海都已然在暴雨下奔腾翻涌,天幕乱雷涌动,舟船迎着浪尖高高升起,如果不是有结界,下一刻就会被吞噬。
“尊者,这是怎么了。”
前方王禅仍在打坐,他灰色道袍在黑天下古朴无华,但拂尘一扫,数千里浪潮破开,如同一道清光,整个海域顿时平息,无半点暴风可近身。
但暴雨仍在继续,海下力量积蓄,很快就会泛起第二轮海啸。天幕更是隐隐泛着紫光,林青竹看过去,他们远处天幕字面意义上破了个大洞,被撕开了一道长约百里的裂缝,是以引来乱雷修补,海潮泛滥。
暴雨从那倒灌下来,远远地,他看到裂口边一道悬浮的影子。
看到那道影子时,他心里忽然跳了一下,雨声越来越大,他的心悸也越来越重,达到顶点的时候,一道惊雷映亮了天幕,他也终于看清了裂缝中浮着的人。
长发披散,黑袍凛冽,手间佛珠红光涌动,微微低着头,看着王禅。
——林如晦。
那一刹那,林青竹脑袋都空了,梦里的蟒蛇成真,铺天用红色的眼睛俯瞰着他。他甚至是有点茫然,不明白林如晦为什么这么快就追了上来,他来到乱海界还没有一个月,他就这样突兀的出现了。
王禅却并不太意外,若这些人这么好甩开,他也不必来到异界了。
他在原生世界被千种势力通缉,是以早有经验,对这些人能不能追上他,什么时候追上他,心中都有成算。
此人诡谲难缠,他虽帮林青竹将周身物件尽数检查过,却也不能保证没被留下什么痕迹。
林如晦缓步自裂缝走出,他很年轻,也很温和,腰间佩玉于缓风中发出轻响,声音很淡,仿若只是轻语,却盖过了通天的风雨声:
“阁下掠走我的妻子,是为何意。”
他的妻子,自然就是林青竹。
淡灰色的眼睛也看到了
林青竹,眼下泪痣于雷光中清晰分明,看着他,把他整个包拢在了眼中。
王禅却答道:“受人之托,守诺而已。()”
“???塢??()『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林青竹,他是自愿与我离开,你却不知?”
他的确是守林青竹的诺,修士畅行天地,谁甘为他人摆布,他就是成了这个意,又如何?
而三清世界,他王禅散修一介,何曾惧过这些神魔世族——
只是一瞬之间,王禅丢出道盘,法相毕露,掀起万丈海浪,破空而去,而天幕之上,婆娑珠亦急射而下,二者相撞犹如天罚,剧烈暴动之后,撕开了千里雷光!
林青竹第一时间收了舟船召出了无渡莲,才没有被这暴烈的雷光推开,莲瓣层层合拢,在雷海中保护了他,但虚天之上,王禅拂尘展开一跃而上,身法无双,道盘杀阵尽显,与林如晦短兵相接,两人刹那之间,便过了数千百招——
指法对指法,针锋相对,却皆无一丝破绽。
同为天生道体,同是五行灵根,同入武道极境,甚至同样是灵纹宗师,林青竹虽然不知道王禅来历,但只看几十年前他破界而来就引得天道和林家太上数年追杀,就知道他绝不是个简单散修。
他也从来没见过这样级别的斗法,原本以为长风盛会上崔英和乔逢争斗就已经是术法的极限了,但到现在他才明白,弟子始终是弟子,宗师的境界远没有那么简单,也没有那么轻易。
他还差了很远的距离。
虽然形势紧迫,但林青竹还是忍不住盯着看了很久,把一幕幕都记进了识海里,经脉涌动,又有了突破的征兆。
可王禅现在是分神期,有千年的修行达到这个地步还算合理,林如晦却只比他大两岁——尽管之前在地渊,林青竹知道他一道分.身就杀了合体期老鬼,可知道归知道,远没有现在亲眼看见来得震撼。
在他手里只能遮挡风雪的婆娑珠,到了他手上却成了天道禁则,封锁了四界八荒。他不用法器,只用指法,点破却皆是阵眼,黑袍仿佛一团旋转的太极,道意圆融、完满到了极致。
林青竹打开慧眼,再次看到了他身上流露的黑色道韵,每个修士都有道韵,崔英是紫色,他是金色,王禅是冰蓝之色,而林如晦则是无穷无尽的黑色。
他背后巨大的轮回道盘展开,却渐趋极暗之色,直到阳面彻底消失,阴面成就了一面巨大的黑色日蚀,顶天而分海,成型的那一刻,连天道都在颤动。
那已经无法用道意、道则去形容了,那是一种权能,万物生死皆握于掌中,“替天行道”在这一刻不是形容词,而是名词。
这绝对不可能是化神期能达到的。
到现在,林青竹终于意识到林如晦绝对不止继承林祖仙器那么简单,他虽然更年轻一些,装饰更华丽一些,可蚀日当空,和他在神宫遇见的那个清瘦、恐怖的男人已经没有多大的区别了。
或许,他们本来就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