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的是超过八个小时的睡眠。”浅眠不算。
电梯门闭拢,身侧迟迟没有声音传来。直到数字变为负一。
段柏庭走出电梯:"不记得了。"
他的车很好找,在专属停车位。走出电梯的瞬间,宋婉月才真正体会到段柏庭对她穿着的质疑。
那种沁骨的凉意让她止不住哆嗦,还好肩上搭着他的大衣。她两手并用,将大衣收拢,紧紧裹住自己。
段柏庭近视度数不算深,但开车的时候基本都会佩戴眼镜。
此时那副金色细边的眼镜架在他高挺的鼻梁上,眼底的倦怠被镜片隔绝了一部分。再加上地下车库灯光暗沉。
竟也看不出丝毫异样来。
他替她拉开副驾驶的车门,低头看了眼腕表时间。宋婉月注意到他这个动作,手扶着车门不肯坐进去: "你待会是不是还要出门?"
"有个饭局。"他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催促她赶紧进去。
宋婉月后退一步,朝他伸手: “车钥匙。”
段柏庭不为所动。宋婉月等的不耐烦: “给我呀。”
带了点不悦,可娇气的声音还是很难让人听出是在生气。更像撒娇。段柏庭平静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最后还是将车钥匙递了出去。
宋婉月平时开
的都是些造型好看的超跑,对这种商务感十足的车不感兴趣。坐进驾驶座,握着方向盘,竟有些不适应。她左右看了看,操作都差不多。
平时出行大多都是司机,偶尔自己开车。段柏庭极少坐副驾驶,几乎没有过。
宋婉月的车技一般,经常性急刹,好在这车减震效果好。她主要也是看段柏庭实在太累,所以让他先休息一下。
不喜欢太安静的开车环境,指望段柏庭多说两句话,还不如自己多自言自语几句。宋婉月开了电台,里面也不知道是谁的歌,全英文翻唱。
“你都累成这样了,那个什么饭局,待会还是推了吧。”
他单手摘了眼镜,听见她的话,目光转过来。这会正堵着车,宋婉月被旁边的车恶意别道,咬牙赌气,想别回来。
视线全神贯注的看着前方车况,但也能感受到段柏庭看向自己的视线。她轻声解释: “我是觉得你现在太累了,身体要紧。还是应该好好休息。”
他淡着语气回了一个字: “嗯。”………可真敷衍。
好不容易把车重新别过去,在这场“战役”中胜出的宋婉月终于有多余的精力来和段柏庭说教
了。
"网上都说了,一个公司如果领导人太忙,那说明这个公司赚不了多少钱。所以你……"身旁过于安静了,她余光瞥了眼。
副驾驶的座椅椅背稍微往后放了些,男人侧着头,进入熟睡状态。
宋婉月握着反向盘的手紧了紧,又松开。她把电台关了。算了,还是让他好好睡一会儿,都这么累了。
宋婉月有时经常怀疑,上帝在创造段柏庭的时候,将他的外形和智商加满的同时,是不是漏了声带。
不然怎么会有这么沉默寡言的人。哪怕睡个觉,都安静到只有呼吸声。
到家后,车子停在了地库入口,她没有直接开进去。而是靠着方向盘,将熟睡中的男人仔仔细细看了一眼。
从宋婉月这个角度只能看清一张侧脸,外面的路灯光亮映照进来,加深了他的轮廓阴影。毫无瑕疵的骨相,但线条过于凌厉了些,以至于有种高高在上的冷淡。
凛若冰霜的外貌加上不近人情的性格。
也不知道这人的童年生活有多孤独,估计连个玩的好的朋友都没
有。宋婉月盯着他看了一会,眼神不由自主的从他的鼻梁滑到唇角。嗯……
放在中控扶手箱的手指微微蜷缩,她咽了咽口水。
他睡得这么熟,如果现在亲他的话,他应该不知道吧?这个念头才刚生起,就被宋婉月快速否决掉。她可不是什么趁人之危的卑鄙小人。
趁对方睡着,过去偷亲,高低也算是性-骚扰了吧?宋婉月解开安全带,刚要将他叫醒。手才伸过去,又停在了半空。
她看着段柏庭的睡颜咬了咬唇,再次陷入纠结中。
可他难得有这么乖的时候。
敛了凌厉气场,眼睛闭着,也看不见眼底极具压迫的冷淡。现在的他就是个普通人。除了外在没那么普通之外。
这种时候不下手,以后估计就没有机会了。
宋婉月把心横了又横,大不了被他发现就装傻充愣。刚要起身,有人在外面敲车窗。
贼心迅速收了回来,并多出一些害怕被发现的慌乱。她胡乱按着键,想将车窗降下来,不料按错地方,喇叭鸣了两声。
窗外的小寰被吓了一跳。
段柏庭也醒了,他坐直上身,抬腕看表,九点四十五。车程二十多分钟,她足足开了一个多小时。
宋婉月没从他眼底看见刚睡醒的惺忪倦意。沉默片刻: “你装睡?”他将座椅高度调节回原状,没有否认。
宋婉月想到自己刚才那番行为,顿感不妙: “装……装多久了?”
他推开车门: “在你想偷亲我之前。”
宋婉月: "………"
男人下车后,她痛苦地将头抵在方向盘上,恨不得当场造出一台时光机,穿越回十分钟前,然后掐死那个丢脸的自己。
呜呜呜,又不是没亲过。他身上哪个地方自己没亲过摸过,何必丢这个脸。
小寰也是出来扔垃圾的时候,正好看到这车一直停在这里,迟迟没有开进去。担心是出了什么意外,所以特地过来查看一番。牙疼外加精神刚遭受重创,宋婉月整个人恹恹的,有气无力的走进屋: "没什么事。"
客厅里面,那些快递被堆放在一旁,几个印着大LOGO的纸袋。收件人写的全是lucky。
小寰说,这
些都是今天到的。
宋婉月最近快递不断,全是些品牌方送来的新年礼物。作为各大奢侈品的VIC,逢年过节总能收到问候以及各种邀请函。
她上楼换衣服去了,让小寰帮她把快递拆掉。总不能一直在客厅占着地方。
宋婉月换完衣服下来,小寰正一脸合不拢嘴的惊讶。都是她平时想买却买不起的奢侈品。
小香家的包包,C家的帽子和墨镜,还有Tn今年的主打新品——碎钻高跟鞋。听说全球限量三百双,上面的钻都是真钻。
宋婉月却一脸意兴阑珊,嫌那双鞋太俗。
Tn家前两年换了设计师之后,她就没有再踏足过了。哪怕隔一段时间就能收到品牌sa驱寒问暖的消息,她也只是敷衍客套的回个一两句。
但压根就没想去。
尤其是这双今年主打的新品。
她喜欢钻石,但一次性将这么多颗钻石放在一双高跟鞋上。宋婉月嫌弃地伸出两根手指,将它连鞋带盒一起扔远了。
"这些你看看,要是有喜欢的就留下,没喜欢的放二手平台卖掉也行。"小寰的眼睛亮了又亮: "那卖出去的费用……"
小姑娘为金钱折腰的样子还怪可爱的,宋婉月捏了捏她的脸: "当然归你啦。"天降横财,小寰双手合十感谢菩萨保佑。感谢完菩萨又去感谢宋婉月。说她就是自己的菩萨。
dilif年底有场大秀,给宋婉月寄了邀请函,在巴黎。往年每次都去了,今年的话。她看了眼日期,正好是公司团建的时候。
算了,看秀哪有度蜜月重要。
宋婉月随手扔了邀请函,待小寰帮自己温好睡前助眠牛奶后,她端着杯子正要上楼。起身的瞬间看到被挤到角落的盒子,里面赫然是两条收叠整齐的围巾。她放下杯子过来,将围巾抖开。
一条灰白条纹,一条浅棕条纹的情侣围巾。羊毛质感非常柔软。
她笑了笑,和小寰说: "这两条围巾我拿走了哈。"
她抱着围巾端着牛奶上楼回房,看见从衣柜里拿出睡衣准备换上的段柏庭。他应该刚洗完澡,身上有股沐浴露的淡香。
宋婉月反手把房门关上,非但没有避嫌的打算,反而光明
正大靠着墙,边喝牛奶边盯着他看。
段柏庭也只在她开门的瞬间,短暂分给她一个眼神。之后仿佛整间房里没有第二个人的存在。
他揭开浴巾,紧实诱人的线条肌肉浮现在宋婉月眼前。她的眼神却不自觉的往下移。其实他下面有穿。但刚洗完澡,也只穿了一条….
宋婉月看着尚在沉睡阶段就已经惊人的弧度。飞快移开了视线。
段柏庭没有注意到她那些小心思。也或许,并不在意。
手臂伸进袖管,又去伸另一只,然后慢条斯理的将扣子一颗颗扣上。睡衣穿戴整齐后,他往门口扫了一眼,提醒她: “十一点了。”宋婉月一愣: "啊?"
反应过来他是在提醒自己时间不早了,她点了点头: “哦,哦,我去………我去洗澡。”说着话,视线还不受控的往下。
哪怕换上了版型宽松的睡衣,可那里的弧度实在是难以忽视。段柏庭停顿片刻,顺着她的目光低头。
太阳穴紧了紧,他压低了声音: “去洗澡!”
宋婉月小声嘟囔着去了浴室。
小气鬼,没穿裤子的时候她都看过,这会穿上裤子反而不让看呢?装什么清高呢,哼。
她才不稀罕,以后求她看她也不看了。
自天气转凉,宋婉月就热衷泡澡,一泡就是大半个小时。非得泡到头晕脑胀才肯起来。
加上全身上下,从头到脚的精细护理。等她洗完澡都是两小时后了。
提前去给暖手袋充满电,做好钻冷被窝的准备。打开房门后,床头灯开着,段柏庭半躺在床上,后背垫了个枕头,正看着手里的书。
看见宋婉月了,他合上书,又摘了眼镜,一并放在旁边的床头柜上。
宋婉月愣了愣,不是很习惯这样的场面。段柏庭在床上等她洗完澡,一起睡觉。
手还扶着门把手: “你今天不是有个饭局吗?”
他将枕头放平,掀开被子躺下去: "推了。"
宋婉月又是一愣。
过后,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暖意慢慢涌了上来。所以他是认真听了自己在车上说的那些话?
她高兴的将暖手袋放在一旁,掀开被子上了床。被窝里早
就被他睡得暖烘烘了,还有极淡的冷香。格外好闻,
宋婉月抱着他不肯松手: “我妈果然没骗我。”段柏庭把床头灯关了。
"什么没骗你。"无语气起伏的五个字。
宋婉月觉得这人压根就不是想问她问题。而是知道她在等他问出这五个字,然后再顺理成章的回答他。
“我妈说,抱着男人睡觉比一百个暖水袋还管用。”宋婉月抱着他蹭了蹭, "段柏庭,晚安。"
寂静无声的夜晚,沉默持续了很久。男人稍显低沉的声音: “晚安。”
那个夜晚难得没有因为手脚发冷而被冻醒。但中途牙疼,给疼醒了。
宋婉月觉得自己整个牙龈都在抽痛。今天疼了一整天了,此刻疼痛加剧,难以忍受的疼。她靠直觉在床头柜上一番摸索,终于摸到手机。亮度调到最低后,点开搜索栏,输入自己的症状。
结果出来的第一条诊断就让她两眼一黑。——牙龈癌。
她颤抖着手点进相关资料里,一路往下拉。患者图片,以及治疗方式还有各种症状,都令她头皮发麻。
她越看越觉得症状和她的一模一样。困意也被吓的彻底消失了,受心理作用的影响,牙龈连带着所有牙齿都在剧痛。
察觉到枕边人的异样,段柏庭伸手摸了下她的后背。睡衣已经湿透了,她身上全是冷汗。他眉头皱紧,坐起身: "怎么了?"
宋婉月被吓到拼命忍耐哭声,那十几分钟里她连遗产怎么分配都想好了。问题是她还有那么多名牌衣服和包包都还来不及穿。
段柏庭将床头灯打开,低下身子,手放在她的肩上,放缓了语气又问了一遍: “怎么了,做噩梦了?"
她“嗷”的一声扑到他怀里。人之将死,其言也真。
“最后做一次吧,好歹……好歹也让我在死前没那么多遗憾。”段柏庭眉头皱得更深,将她从自己怀里捞出来: “什么死不死的,到底怎么了?”
她哽咽着和他讲了事情的全部经过。段柏庭担忧的神情逐渐转变为无话可说。他单手捏着她的脸,让她张嘴。
宋婉月脸上还挂着泪,听见他的话,乖乖把嘴张开。
段柏庭将她手里的手机拿过来,打
开手电筒,往她嘴里照了照。片刻后,他下了床,径直走到衣柜前,取出衣服换上。
看了眼宋婉月湿透的睡衣: “去洗个澡,然后把衣服换了。”“啊?”她还懵懵的, "去哪?"段柏庭穿上外套: “牙科诊所。”
她更懵了,治病不应该去医院吗,去牙科诊所做什么。段柏庭看着她: “拔智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