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蔽日,万物暗色。
封徵雪强忍着剧痛抬眼望去,但见蔺司沉的面容绷紧,额头的汗水流到那双冰冷的眼睛里,即便没有太多表情,封徵雪也能从眼神看得出这人心痛得几近窒息。
蔺司沉似乎同蔺云谦一样,也“不太正常”,所以封徵雪甚至不清楚,蔺司沉眼里的那悲痛究竟从何而来?
——是因为一起穿越了的“好兄弟”被系统控制?
还是因为自己原本的“下属”,在剧情里背叛了自己?
——是因为心疼他封徵雪?
还是因为心疼自己“剧情”中的妻侣?
其实封徵雪从刚刚指明蔺云谦有古怪,而蔺司沉的反应很淡的时候,便有点怀疑蔺司沉是否意识清醒,可如果说刚刚还只是怀疑,此时的封徵雪已经有点不抱希望了。
蔺司沉用一只大手,轻柔地按在他后心的受伤处......
猛力向下一压!
将封徵雪整个人,都彻底按进怀里。
“唔!……”
封徵雪伤口被猛按,疼得眼冒金星,四肢瘫软,原本掉了9/10的血条,现在倒是只剩一个血皮——穿越这么久,血线最低的一次,居然全是拜自己人所致。
强烈的痛感似乎具备色彩,是生命流逝时的斑驳色。
只见蔺司沉目色赤红,双手死死地按住封徵雪血流不止的后心,封徵雪这才看懂他徒劳且蛮力的伸出双手,把不止的鲜血往那血窟窿里堵,是一种近乎狂暴的止血动作。
“…蔺司沉!你干什么……”
“...本座你不许死!”
封徵雪无语凝噎:“...本来还死不了...你再不放开就不一定了......”
蔺司沉闻言一愣,旋即更加愤怒:“——本座碰了你一下你就要死要活?你就这么恨本座?”
封徵雪猜想着蔺司沉所说的可能完全陷入了设定集里的人设,于是封徵雪心跳地砰砰极快,被这人气得心绞疼,“我恨你做什么......”
“那你为什么让我放开你?”
封徵雪察言观色地握紧着蔺司沉的手腕,默默叹了口气,心想Npc设定集里的蔺司沉到底是什么货色,别不是个傻子?
“你还记得多少?”封徵雪不抱希望。
果不其然,只得到一个蔺司沉反问。
“什么多少?”
“现实的事,”封徵雪面无表情,“我叫什么?”
“你不是我妻侣?”
“我是说我的名字。”
蔺司沉露出很迷茫的神采,“......嗯?你还有名字么?”
封徵雪冷眼叹了口气,看来蔺司沉真的记不清,遂一把住蔺司沉的脉搏,细听刹那,顺道看了眼新跳出来的任务界面,于是眉头拧得更深,瞬间改换思路,换了个问题:
“奇变偶不变,下一句是什么?”
蔺司
沉眼睛眨了眨,迟疑了好久,才不确定问:“......符号看象限?”
封徵雪胸中有数,冷着脸又再次确认道:
“先帝创业未半?”
蔺司沉这次答得更顺:“而中道崩殂?”
封徵雪放开这人的手腕。
中医把脉一般不能看出是否失忆,但可以通过脉象来大致判断是否有失忆症,也可以根据脉象来判断疾病的严重程度。
蔺司沉目前应该是错乱了个人身份认知,还有关于感情的那部分,至于一些常识性问题,还是保有着正常的觉知,而不是彻底地遗忘。
于是封徵雪面无表情给自己加了口血,一个耳刮子抽在蔺司沉的脑袋瓜子上。
力道虽不大,但发出了“呱唧”的脆响,但见蔺司沉无辜且愤怒地捂住自己的脑袋,而封徵雪郁郁地蹙着秀丽且冷淡的双眉:
“——那你不用你的狗脑子想想,你这样按我,能堵止住血?”
蔺司沉冷抽一口气,立刻就把封徵雪放开了,什么上头的、矫情的、还有设定集里关于封徵雪的情绪,都统统烟消云散了,只听这人嗫喏着,自言自语骂了一声:“操!”
封徵雪暗自松一口气,就听这人的腔调,瞬间又恢复了设定里的高冷,有几分别扭地开口:
“你...你疼不疼?”
封徵雪怎么可能不疼?
据不完全统计,311个异常数据的穿越玩家中,受重伤死亡的数目不详,但应该不少于26个,如祝长风一般因故伤残的,则是不少于134个——因而在封徵雪正式转换成Npc之前,起码是无法承受太暴力的强攻。
于是封徵雪回答蔺司沉的问题,声线又像训犬一样循循善诱:“所以接下来的时间,只要你在我身边,你便要保护好我,我要你做什么,你便要做什么。”
蔺司沉眼睛一亮,深沉的眸光中掩不住惊喜,表面上却故作姿态:“不消你说——你是本座妻侣,本座必然会护你周全的。”
这时,只听身后“扑通”一声。
抱着琴的蔺云谦,不情不愿地跪下了,搞得封徵雪有点哭笑不得。
父亲的长衫再次立功,不仅刚刚抵住了99%的伤害,机制性功效也再次触发。这一点倒是不得不承认,蔺司沉给的这件神装确实名不虚传,不然以蔺云谦这个武量级的高阶首领,使出全力奋力一击,伤害都不用会心,也够他这个未满级的玩家号直接归西了。
封徵雪眼见自己的身边两傻,和身边张牙舞爪的红名小怪,就算是暂且被蔺司沉的修为护盾挡在一丈以外,也不知道能撑住多久。
现在要怎样做呢?
游戏的世界似乎每日都在经历巨变,混乱得根本理不清,更何况身处其中的人。
本来身后还有一大一小两座靠山,现在只道是“靠山山会倒,靠海还会枯”,只有靠自己了。
[现实世界]
只见监视屏上,封徵雪苍白的额角蒙起了一层汗珠,
却还是给自己和蔺司沉甩了个治疗技能,
从地上站起来,
目光极速扫过在过周遭的小怪ID,仔细寻找着什么。
顾时秋放空了思绪,撑着脑袋歪倒在传感仓里,坐没坐相的,“哎,强敌环伺啊,我看封大夫这把是凶多吉少,应该是跑不掉了......”
齐沐白啃着一根沾满了孜然面的大鸭腿,“那有什么办法,人各有命,富贵在天——诶?我这儿还有一根儿鸭腿你要么?”
顾时秋拍拍肚皮:“没胃口,减肥。”
齐沐白嗤笑一声:“就你还减?再减就瘦成麻杆儿了。”
“管得着么你,”顾时秋眉头一拧,蓦然一拍桌子:“你说这梁应淮的新系统究竟完备到什么程度了?怎么连蔺司沉和蔺云谦这种级别的高阶都能控制?”
齐沐白抹抹嘴,说:“起码是RTO3级算法以上的技术,不知道研究了多久了,反正肯定不是短期内能搞出来的,最少起码也是两年科研起步吧?估计一直藏着掖着,不光是我们,就蔺司沉也毫无防备啊。”
顾时秋叹一口气,把头颅埋到胳膊肘子里:“本来是以为董事长和梁应淮都畏罪潜逃,结果警察说董事长早把资产做空蓄谋已久了,我之前还不信,现在倒好了,居然还直接整出个新系统来了?我看侠客行估计要彻底玩完了——诶,你说,如果国内的服务器被禁封,他们又把服务器开在国外......今后,是不是只有黑市里才能见到这款游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