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虎(1 / 2)

将进酒 唐酒卿 4496 字 10个月前

月秋收上仓, 王宪奉沈泽川之命,与余小再督巡州粮仓,把中博粮食整理成册, 详细呈报到端州。马车碾着碎石子, 王宪身着团领衫, 隔窗越来越近的端州城。

“护城河还在修建,城门倒是好了, ”余小再指给王宪瞧, “敏慎兄,府君便是在这里守的城哪。”

王宪点着头, 擦拭了下额间汗。

余小再还在阒都的时候跟王宪打过交道, 但当时职责有别, 仅仅是点头之交,直到七月共事才算真的熟悉起来。他宽慰道:“府君宽厚待人,既然肯用你,便是肯信你, 你就不必再记着过去那点账。”

王宪苦笑道:“我贬谪出都, 流放到中博, 若非二爷照顾, 只怕连脑袋都没有了。如今府君不计前嫌,我感激淋涕,怎么还会记账?我只是怕自己口拙舌笨, 待会儿到堂上答不出话。”

余小再知道王宪顾虑什么, 他沉吟须臾,道:“敏慎兄, 你且我, 我到中博, 是受老师岑都御史的指派,来跟府君谈和。后来和没有谈成,阒都是回不去了,本想着要在中博买几亩良田,就此当个平头百姓,可是府君提携,让我做了中博‘臬台’。敏慎兄贬谪出都,是受二爷行贿案波折,让傅林叶那几个人给构陷栽赃的。二爷是重情义的人,一直记得这回事,此次敏慎兄筹办离北军粮成功不居,于公于私,府君都不会为难敏慎兄。”

王宪心下略宽,摆手道:“我是摽末之功,不足以称道。”

马车到达地方,经过放下来的吊门。两个人相继下了马车,见在通道口等候的费盛。

“两位大人车马劳顿,快先请进,”费盛引着他们俩人入内,“府君在府上备好宴席为两位大人接风。”

王宪微惊,道:“在下不过是遵命办事,哪里受得起府君这般垂?”

“你不要着急,”余小再笑道,“府君设宴素来不讲奢华,就是些寻常菜,请你吃吃酒喝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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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宪筹办军粮迅速,”沈泽川侧头,对后边的萧驰野说,“难得的是他跟各州衙门都能谈妥,把他放在茶州委屈了。”

萧驰野给沈泽川系着纱布,道:“他连我的账都能拖住,跟各州衙门打交道自然也是得心应手。”

沈泽川随着萧驰野的动作微抽气,说:“阒都霸王要勒断我的腰了。”

“这腰,”萧驰野寸量了几下,手掌绕到前方,把沈泽川带回自己胸口,“细得像掌中物。”

“所以才有‘沈腰潘鬓’,”沈泽川背部贴着萧驰野的胸膛,“萧郎莫艳羡。”

“横竖都是我的,”萧驰野说,“只有别人艳羡的份。”

檐下的既然侍女进出,双手合十,偏头对丁桃说:“这是有客来了。”

这小和尚话里有话,丁桃抱臂,很是了然地回答:“少不了你的斋菜,府君早就吩咐过了。”

既然立刻露出欣喜神色,说:“阿你陀佛,丁桃哥哥,你比池塘里的鱼还聪明呢!”

正屋内的沈泽川已经出来了,偏厅里准备得当,各位先生早已就坐。待王宪和余小再到了,先给府君行礼,接着就跟席间的先生们寒暄。

“州上仓是一年里的头等大事,”沈泽川说,“犹敬和敏慎辛苦了。”

月秋收,各地整理粮食入库,紧接着九月就要筹算各地的余粮储备,为过冬做打算。按照中博进程,离北军粮不能这么快的筹备妥当,但王宪早在月就在做准备,端州防守战一结束,便请各州守备军分拨人手开始收割,正赶上月闲暇,给马上就要供应军粮的州余出了喘息的时间。

王宪赶忙起身回礼,道:“在下是遵命行事,这都是府君的远见啊。”

“听说澹台虎跟你撒气了?”萧驰野还没动筷,对王宪笑道。

“澹台将军心系战事,自然要问问筹办之事,我们在敦州相谈甚欢,”王宪知道澹台虎是萧驰野选到敦州去的,有战功在身,在沈泽川跟前也有说话的位置,当然不能得罪,“那些流言都不足以为信。”

来是真事了。

这不是澹台虎第一次跟文官起冲突,他性子急,又是萧驰野亲信,在敦州跟衙门官吏起初还能相容,军报直呈沈泽川案头,无须受衙门监管,按道理双方是起不了冲突的。但是敦州守备军几次受赏,自诩是禁军分支,等到端州一战,在州守备军中更是风头无限,筹办军粮是王宪跟各州督粮道的事情,澹台虎也敢插手过问。

天下太平的时候,将相不和只是不能共事,但天下不太平的时候,将相不和却是关乎全局的大事。

孔岭心思通透,出来打圆场,道:“澹台将军出身禁军,跟离北患难与共,早在二爷确定要打十二部的时候,就曾与我谈过军粮的事情。府君,澹台将军数次行军救援,对军粮一事自然要比旁人更加上心。”他侧头对姚温玉笑,“我和元琢也时常询问城墙工事,这都是守城战里给吓出来的。”

先生们随之一笑,气氛稍缓。

姚温玉则对王宪道:“敏慎兄曾经担任户部主事,岑都御史就常夸敏慎兄办事敏速,如今筹办军粮一事果真见敏慎兄本事不凡。”

姚温玉的话半真半假,王宪确实有能,但没那么显眼,当时常常跟户部打交道的薛修卓更得海良宜青眼。再者户部历来受世家掌控,吏部就是参考言官风评想要提拔王宪,也做不到。可即便这话是假的,姚温玉也把面子给王宪给足了。

王宪久做都官,哪里不懂?姚温玉的意思就是沈泽川的意思,姚温玉肯出言安抚,他便该见好就收。此事已经传到了,后续府君和二爷自有安排。

王宪行礼,道:“岂敢受元琢夸赞,在下委实惶恐。”他这么一来,也放松了些,继而说,“有关军粮一事,在下还有些地方需要澹台将军指教,幸亏将军不嫌,与在下细细分析了厉害。不瞒府君和二爷,在下在阒都虽然也主理军粮相关,但到底没经手过这样的远行供应,诸如粮车消耗、辎重增减这些问题,都是由澹台将军为在下细作参谋。”

孔岭一眼不远处的周桂,心里感慨着:到底是都官,聪明且识时务,话讲三分就能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