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芦洲边陲地带,一片荒芜的山野间。
夜晚。
大雪纷飞,山间一座破败的道观中。
篝火燃烧,方寒正在火堆旁温酒。
一侧,苏奕躺在藤椅中,眼眸半开半合,欣赏着外界纷纷洒洒的大雪。
两天前,镜湖仙会落幕,苏奕被一众仙君热情奉承,客套寒暄,不胜其扰。
为了寻一个清闲自在,他当即辞别付云忠,带着方寒离去。
一路漫步山川,于今晚大雪降临时,来到这座位于白芦洲边陲之地的荒野破道观内。
天寒地冻,大雪覆山。
在这一座荒野破庙之中,燃一堆篝火,烫一壶老酒,足以给人以慰藉。
很快,方寒将烫好的一壶酒递给苏奕,道:“咱们已经抵达白芦洲境内,你……打算带我去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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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奕接过酒壶,先大口畅饮了一番,这才满足似的吐了口气,说道:“去哪里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姐姐可曾给你回信?”
方寒一呆,“你都知道了?”
苏奕道:“你当时在云船上用狴犴移星符传信,想不让我注意都难。”
方寒嘀咕道:“就知道瞒不住你,不错,我的确给姐姐写了一封信,但……她至今还没有回信。”
说着,少年眉梢间浮现一抹深深的担忧。
苏奕眸子望着屋外纷飞的大雪,轻声道:“所以,都到了这时候,你还不愿告诉我,你狴犴灵族究竟遭遇了什么灾祸么?”
方寒脸色微变,眼神黯然。
少年独坐篝火旁,沉默了许久,这才说道:“其实……我也不清楚。”
他眸光泛起追忆之色,“在我小时候的记忆中,就一直跟在姐姐身边流浪,像叫花子般以乞讨为生,为了活下来,不得不像野狗般跟人抢食……那些年,我的记忆中只有饥饿和寒冷。”
“姐姐更辛苦,她只比我大四岁,可只要找到食物,必让我先填饱肚子。”
“她总说自己不饿,其实我知道,她只不过是想让我吃得饱一些。”
“在我受欺负的时候,姐姐就会像发疯一样跟人拼命,哪怕为此头破血流,也在所不惜。”
“说来你或许不信,在我小时候的记忆中,只有饥饿、寒冷、彷徨和灰暗,若不是一直有姐姐为我遮风挡雨,我怕是早就死了。”
说着,少年眼眶泛红,“姐姐总跟我说,不管遭多大难,吃多大苦,也一定要活下来,因为只有活下来,才能为那些逝去的族人复仇,才能让我狴犴灵族永存于世!”
少年的声音都变得有些哽咽。
他低着头,似不肯让苏奕到他脸上的哀伤。
苏奕心绪翻腾。
他的确早料到,方寒小时候必经历过诸多凄惨痛苦的事情,却没想到,会是这般凄凉。
遥想当初,狴犴灵族可是天下首屈一指的大族,祖祖辈辈镇守第七天关,抛头颅洒热血!
方寒似打开了话匣子,在接下来的时间中,就着篝火与雪色,诉说过往。
苏奕拎着酒壶,静静听着。
他得出,少年内心苦闷,压抑了太久太久。
在这个过程中,苏奕也了解到一些事情。
三年前,方寒和其姐姐为逃避兵祸,流落到荒野之外时,又不幸被一群占山为王的邪道势力劫掠。
最终,姐弟二人被当做奴隶卖掉,就此分开。
至今三年间,因为身怀狴犴血脉,方寒曾被人多次转手贩卖,命途多舛。
若非当时在黑龙集市被苏奕救下,方寒注定依旧逃不过被贩卖的下场。
了解这些,苏奕不禁暗叹。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方寒这样一个狴犴灵族的后裔,在一些修士眼中,简直就是珍稀的瑰宝!
像前不久在云船上,那华星尘的手下之所以抓捕方寒,同样也因为其体内的“狴犴血脉”。
蓦地,方寒认真说道:“前辈,若你能帮我找到姐姐,无论你出于何种目的才对我这般好,我保证,以后必报答你的恩情,万死不辞!”
少年神色间尽是期盼之色,连对苏奕的称谓也从“你”变成了“前辈”。
苏奕一声哂笑,道:“你觉得,我需要你的报答么?”
方寒挠了挠头,沉默了。
是啊,一个让赤龙道君那等仙王都奉为座上宾,让仙君人物敬畏有加的存在,怎可能在意自己的报答?
更别提,这位存在曾在祥云仙殿怒杀群仙,在云船之上血洗凌云楼,也曾在虚境仙会上翻手间镇压无相魔!
一时间,方寒心中颇为沮丧。
却见苏奕话锋一转,道:“不过,你的心意我领了,以后若真想报答我,就好好修行,不要辱没了你狴犴灵族列祖列宗的名头!”
方寒浑身一震,眸子变得明亮,道:“这么说,前辈你答应了?”
“哪怕你不提,我也会去找你姐姐。”
苏奕轻语。
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块玉简,翻起来。
玉简是神机楚白蟾所赠。
当初在离开镜湖仙会前,苏奕曾和楚白蟾对谈。
从楚白蟾的言辞间,让苏奕大致判断出,楚白蟾所效命的“神机”背后,疑似站着某位神明!
换而言之,仙陨时代以前,世间的确没有神机这个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