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一”。
他不仅将其翻成六,手指还一直按在有磁铁的骰子上,将其死死定在桌面上。
如果有人仔细观察,就会发现,骰子正在无主地颤抖。
一面是正负极天然的影响,一面是李豫成的人为摁压,这使骰子表面发生细微的颤抖,但因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连续开大上面,一时间竟无人注意到骰子的变化。
荷官低头看了一眼骰蛊,声线冷静地报出最终结果:“三三六,大。”
如果弥什没有发现王哥的异样,李豫成也没有注意,没有用手指持续摁住作弊的骰子,那弥什前面赢下来的筹码便全部功亏一篑了。
幸好她留心看了一眼。
弥什淡定回收筹码,一旁的王哥却露出不可思议到近乎绝望的表情:“怎么…怎么可能?”
王哥全身心颤抖,他不顾荷官的阻扰,将骰子抢到手里反反复复检查。其他人也能理解,毕竟开大小时连着开同一边,这放在概率学里,是多么小概率的事件啊!可偏偏弥什可以!
只有王哥知道他在颤抖什么,他可是换过骰子的,磁铁怎么可能违背物理规律转面呢?
越是清楚这点,王哥看向弥什的目光就越畏惧。
短短几局,王哥的身形越发佝偻,声音嘶哑低沉,和开头意气风发的样子形成鲜明对比。他想继续丢筹码,却在手边摸了个空。
他的全部筹码都输光了。
他还想再换点筹码,工作人员走来却礼貌请他站起来:“对不起,你不属于这个位置了。”
赌桌上的位置只留给最大赢家,很明显,众叛亲离和输空钱包的王哥并不属于这个位置。王哥不愿意走,从口袋里掏出好几张十元美金,输红双眼地大喊:“我有钱!我还能赌。”
可是工作人员不吃这套,避开王哥递钱的手,脸上却还是程序化的笑:“请站起来。”
“我没输,她作弊!”
王哥忽然暴起,指着弥什的鼻头吼出这一句。
不知道是不是弥什的错觉,她总觉得王哥这一句“作弊”喊出来后,整个赌厅都静了。
她侧目看向周围。
从王哥指着她面中开始,围在她身边的人们竟然缓缓后退,无声且飞快地远离中心圈。就像躲瘟疫一样躲开这场关于作弊的控诉。
就连刚刚程序化微笑的工作人员,也忽地收起笑容:“你说这位女士作弊,有什么根据?”
王哥当然不能说自己换了骰子,于是他左顾右盼,一会儿说:“连续十几次都是一样,这不合理!”,一会儿说:“反正我怀疑她有古怪,你们可得为我做主啊!”
弥什则是冷着脸,站在一旁,一言不发。
与此同时,不远处浩浩荡荡走来一支身形壮硕的保安队,他们手里拿着各式各样的武器,如果弥什看的没错的话,这些武器上面还沾着诡异的肉沫和血液,看起来就很有故事的样子。
“谁敢在赌场作弊?”
领
头的光头壮汉一开口,赌桌附近的人都跳开了,将弥什和王哥两个人留在真空带内。安保队十分顺利地穿过人群,走了过来。
啪唧啪唧,皮鞋踩在地毯上有种莫名的粘腻感,像是刚从血池里走了一圈鞋底沾满血浆。
看到这么气势汹汹的一行人靠近,王哥瞬间就怂了,蔫蔫地从座位上站起来,两腿颤抖。反观弥什,作为被指控作弊的人,她的神色淡定得不行,整个人斜斜靠在赌桌上。
光头看了弥什一眼,又看了王哥一眼,选择向弥什开刀:“你作弊了?”
“我可没有。”弥什可是和阴间牛头人当面battle过的人了,怎么会怕区区赌场保安?她回答得理直气壮,就连推锅也推得顺其自然流畅:“谁说我作弊,就拿出证据来,我从开始到现在都没碰过骰子,也没靠近过荷官。现场人都可以替我作证!”
光头看向周围,人群冷气倒吸声不断,却还是有人弱弱地回答:“是啊。我们都看着呢。”
毕竟说的也不是假话。
在生死赌场里,没人会为一个陌生人豁出性命撒谎。
弥什耸耸肩,继续说:“反而是说我作弊的这位,如果我记得没错,他帮荷官捡过骰子。不会是贼还捉贼,当着赌场的面玩套路吧。”
光头闻言立刻看向荷官。
这次,荷官点点头,为弥什的无辜开了脱——在这个副本里,李豫成的存在就是BUG,没有人能看到他。
就连弥什本人也不知道李豫成在哪里,是实体还是虚体,是用道具还是用手换的骰子。
没有看到的作弊,算是作弊吗?
弥什这样想着,脸上装起无辜来也十分理直气壮。
光头定定看了弥什一眼。
锐利的眼神上下扫视,似乎是没有看出什么异样来,于是光头转向了瑟瑟发抖的王哥,盘问的语气就没那么好说话了:“你说人作弊,有什么证据?”
“你又为什么捡荷官的骰子!”
正巧那手持花艺大剪刀的手下发现骰子有问题,将其举高过顶,打手势示意赌桌暂停。
光头见状,质问王哥的语气更凶狠了,步步逼近。落到弥什眼中,就是一群武器带血的家伙围着孱弱王哥,一副不说出个所以然就不放他走的感觉。
这种压迫力无疑是可怕的,瘆人的。
王哥只是一个稍微懂点赌术的普通人,又不像弥什一样有下阴间装过鬼万事淡定的心态,猝然直面威胁的结果就是——他的大脑忽然就宕机了。
王哥几乎是承受不住压力地嘶吼出声:“因为我换了骰子!”
“但是那个女的,她还是能开出小!她绝对有问题!”
他是闭着眼睛喊的,眼前一片黑暗,耳边也跟着寂静无比。
…
会不会太静了?
弥什和王哥一样有着同样的疑惑,她侧目观察围观的人,从王哥大声承认自己作弊开始,无论是赌博的、围观的、换钱的、欢呼的
人群全都同时安静下来。
谁能想象到,诺大的赌馆居然能静成这样。
他们沉默地看着王哥,就像在集体默哀一个死人,眸光黯然。
弥什站在不远处,都能听到王哥扑通扑通的心跳声,看到他疑惑太安静而缓缓睁开双眼。紧接着,不知道看到什么,他的瞳孔骤然放大,整个人跌跌撞撞向后退去。
弥什顺着王哥惊恐的眼神望去,就看到光头的手下们拎了几只老鼠过来。
…
这是要干什么?
将作弊的人和老鼠关在一起吗?
事实证明,弥什对这个副本罪恶程度的看法还是太肤浅了。
只见光头单手捏开王哥的嘴,另一只手竟然将活的老鼠,生生塞进他嗓子眼里。
“吱吱!”
“啊!啊啊——饶命!”
王哥的不断嚎叫和老鼠惊吓后的声音混合在一起,形成副本的主旋律。
弥什站的距离近,肉眼就能看见一坨不规则异物顺着王哥的咽喉,直直向下走的趋势。与此同时,老鼠的吱吱声也跟着动势来到王哥的胸腔,声音透着□□传出来时变得闷闷的。
王哥脸都白了。
连续塞了大概四五只老鼠后,他已经叫不出来了,整个人向后一撅倒在地板上。
负责塞老鼠的光头壮汉见状,蹲下身体抓住王哥的头发,低声威胁道:“你知道受了惊的老鼠,被放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后会做什么吗?”
“会做什么?”
反问的人不是王哥,他已经在物理和精神双重攻击下,说不出话来了。回复光头的人,是现场人中唯一没有躲闪、艺高人胆大的弥什。
光头略欣赏地看了弥什一眼,悠哉游哉地说:“它们会找洞钻啊~”
话音刚落,王哥忽地脸色发白,身躯如同虾状弯起来,双手捂住腹部。结合光头的话来看,可以想象到,那些生生被吞进去老鼠正在他体内做什么。
它们感受到生命的威胁,拼了命想要逃跑,想从男人的身体里爬出来。
它们会用它们尖利的爪子和牙齿,在王哥身体上、内脏上开一个洞,然后咻得钻出来。而现在只是开始,王哥已经疼得失禁了,几欲晕死了。
“别打扰贵客们快活,带走。”
光头一摆手,几位手下立刻上前,像拖畜生一样把王哥抬走。
经过弥什等人的时候,她还依稀听到王哥的身体里传出“吱吱!”“吱吱!”的闷响声!这绝对是视觉、听觉和想象力的双重折磨,已经有人站不稳,退出赌桌以外休息了。
只有弥什还定定站在一旁,面色冷漠看不出反应。
不是不怕,是她被恶心到,除了臭脸摆不出任何表情来。
可即使如此,弥什明面上的淡定自若放在惊慌失措的人群中,依旧是鹤立鸡群般的存在,引起赌场内多方人马的注意。
原本都打算离开的光头壮汉,忽地一个回身,拉开王哥刚刚才坐着的,属于赢家的椅子,尊敬且有礼貌地说道:“女士,请。”
其他人或多或少露出了害怕的表情,人群以弥什、安保队和椅子为圆心,形成真空带。
唯独直面安保队的弥什没有任何表情,就好像…她对这种场面司空见惯了。
“谢谢。”
弥什神态自若地坐进这把代表赢家的椅子里。
他们沾满血腥的双手放在椅背上,将她缓缓推进桌子里。
而这一幕好巧不巧落在二楼,赌场负责人的眼睛里,他们看向泰然自若淡定赌钱的弥什,纷纷产生好奇。
其中身穿白西装的男人招招手,朝弥什努了努下巴,“去,查查,这女的是谁?”
“该不会是哪里来的大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