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许茫然地站在水果店门口。
屋檐外的雨顷刻间变急,无比嘈杂,像飞快的利箭一齐从天空中射下。
顾许愣了几瞬,有人急匆匆从雨中跑上台阶,顾许被撞了下肩膀。
“对不起。”那人道歉后并未逗留,直接进了店里。
顾许被撞得身形趔趄了下,还保持着将手机举到耳边的姿势。
听筒里喘息声还在继续,甚至更为急促和激烈,音色像极了她熟悉的两个人。
不,顾许艰难地吞咽了下。
有些喘不上气。
黑色裙摆和手中遮阳伞滴着雨水,它们的主人思绪陷入混乱。
不可能。
顾许不停在心里重复这三个字,微弯着腰,一只手痛苦地捂住心脏的位置。
“你还好吗?”
身后忽然传来陌生嗓音,清冷却温柔,带着点与世隔绝,缥缈的淡然。
顾许手向后微抬,示意自己没事。
她发现自己根本开不了口说话。
很想哭。
抬头望天,眼泪顺着脸颊滑落,顾许才意识到自己真的哭了。
擦掉眼泪,挂掉电话。
她决定亲自去确认,心里仍旧抱着一丝是自己想得太多的期望。
提起遮阳伞,撑开,顾许看见自己左手还拎着一袋橘子,登时不想要了。
她回头,看见身后立着个白衣女人,女人穿着正式,上衣是件白色雪纺衬衫,有点眼熟,下.身是白色西裤,她此刻没心思观察陌生人的相貌,只看个大概气质,整体有种温柔的知性美,直觉对方是刚才关心她的人。
她仍然站在原地,只向后侧身,将不久前买的橘子递给对方。
女人神情微讶。
时值盛夏,但是暴雨天气,大雨倾注而下后,天凉,风凉,雨也凉,加之顾许方才还被飞驰而过的轿跑溅了一身水,身上湿湿淋淋,更冷了。
顾许身体本就弱,此刻脸色有些发白,口红修饰下的精致花瓣唇微微颤抖。
女人上前一步,嘴唇微张,似要开口说点什么。
顾许弯腰,将手中那袋橘子往女人脚边一放,撑开青白撞色的小雏菊遮阳伞跑进雨中。
女人站在屋檐下,看着顾许渐渐跑远。
顾许背影消失后,女人弯腰捡起脚边那袋青色蜜桔,又看向面前的雨幕,撑开一把宽大黑伞,也进入雨中。
……
上了车,密集的雨声隔绝大半,刮雨器开始工作,前路依旧看不清晰。
雨太大,暂时不能开车。
周露背靠后座,扭头看向被她放在副驾的蜜桔。
忽然,手机铃响,周露接通电话,“顾老师,我到您家附近了。”
电话那头,顾安摘掉口罩,快语速道:“对不住,小周,老师这里还有一场紧急手术,可能要晚点才能见你。”
“没关系,”周露身体向副驾微倾,指尖触到一个青色蜜桔,“老师您先忙,忙完再联系我就行,我今天不急着回乡下。”
说完,周露听到电话那头,老师叹了声气。
她知道这声叹气的原因,闷闷地捏了一下青色蜜桔。
顾安憋了一肚子话想跟自己这个学生说,但现在显然不是时候,那边护士已经准备好下场手术,在叫他了。
“小周,这样,你先去我女儿那儿,今天我女儿生日,有个聚会,地址就在我家旁边那个中式酒楼,都是年轻人,你去那玩玩,也好打发时间。我女儿是顾许,小周你知道吧?”
“知道,顾老师。”
“行,先这样。”
电话挂断,车内重新安静下来。
雨也小了些,雨刮器作用下,能看清路了。
周露放下沾染她温度的蜜桔,启动车子。
*
顾许在雨里跑了一会儿,就上气不接下气,速度渐渐慢下来。
她握着手中这把她最喜欢用的青白撞色小雏菊遮阳伞,几度想要扔掉。
这把伞是闺蜜周思佳送她的毕业礼物。
她没舍得扔,事情到底还没搞清楚,一切只是她的猜测。
她在心里设想其他可能。
也许是思佳和贾清合力为她布置生日会场地,要搬什么重东西才会同时发出那样的喘息声呢?
可贾清又是怎么接电话的?
为什么不回应她?
思绪繁杂,就像落在伞面的雨丝,一遍一遍将她为她们找的理由重重拉扯断。
顾许停下脚步,不敢继续向前。
回头后望,雨幕中驶来一辆黑色轿车,打着车灯,是她不认识的品牌。
这条路坑洼不平,她身侧又有积水,顾许这次躲也不躲,破罐子破摔地站在原地。
好像这种时候再被溅一身污水也不会更差。
黑色轿车速度却慢下来,很温柔地驶过她身边。
顾许凉透的身和心几分回暖。
好像也没那么倒霉。
她继续上路,那辆黑色轿车超过她后速度又提上去。
雨也渐渐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