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台手术做了九个小时,手术做完,唐晏之站着让巡回护士帮忙脱下手术衣。
手术很成功,患者慢性肾衰透析十几年,月初突发急性心梗并急性心衰,情况很糟糕,手术死亡率极高,家属带着跑了好几家医院,没有医院敢收。
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带着老人跑到C市,家属是奔着唐晏之来的,唐晏之也把老人留下来了。
搭了两支桥,做了二尖瓣修复,患者出了手术室平稳地回到icu继续透析,家属泪流满面恨不得要给唐晏之跪下。
安抚好家属的情绪回到办公室,唐晏之刚坐下就听见门外实习生的惊呼:“梁院长。”
门从外面被打开,老师站在门外。
“老师。”
“别站了,坐着吧,好几天没回家了吧?”老师说。
“来回跑麻烦。”所以他这几天一直睡在办公室的折叠床上。
唐晏之问:“您下来有事?”
老师这几年接诊很少,只有极少数别人没把握的她才会接。
“就是来看看你,”老师说,“这周末去家里吃顿饭?我们宋教授终于交流回来了,惦记着要见你一面呢。”
宋教授是老师的丈夫,中文系教授,前段时间去外地几所大学开研讨会不在家,唐晏之回国后两人还没见着面。
唐晏之点头:“好,正好下周事情不多。”他说着又抬起手。
老师说:“我怀疑你那高鼻梁是给你捏出来的。”
唐晏之愣了一下,摇头失笑:“习惯了。”
“你是太累了。”老师说,“我看你下周都接的门诊,没排多少手术,趁这机会好好歇歇,把这折叠床撤了,回家好好睡几晚。”
听了老师的话,唐晏之踏踏实实休息了一个礼拜,准点上下班,一礼拜就做了三台手术。
到了周末,他带上早就准备好的礼物,去赴老师的约。
老师和宋教授住在大学的家属楼里,这么多年一直没搬过家。
唐晏之提着礼物走到三楼,三居室,坐北朝南,敞亮又通透,进门第一眼看见的永远是阳台,花卉绿植摆满了花架,木质的方桌和茶台透着浓浓禅意。
老师和宋教授正捧着清茶,依窗而坐,垂眸下一盘棋。
唐晏之看了一会儿,突然浅浅笑了。
“站那也不出声也不换鞋,笑什么?”老师偏过头问他。
资历深厚,在外鼎鼎有名的梁院长,此刻脱了那身白大褂,梁绛看着自己一手带出来的学生,眉目温婉。
唐晏之把带来的礼物递给阿姨,换好鞋走过去:“突然想到一个人。”
“谁?”宋教授问,抬手给唐晏之斟了杯茶,“难得的好茶叶,醇,香,厚,晏之尝尝?”
唐晏之接过,依言抿了一口,点头道:“挺好喝的。”
“……就没了?”
唐晏之不明所以,梁绛在一旁笑。
宋教授心痛捂胸口:“给你们师徒喝茶,暴殄天物咯。”
唐晏之笑。
阿姨做好饭菜,三个人上桌。
梁绛给唐晏之盛一碗汤:“乌鸡汤,多喝点。”又瞧着唐晏之说:“脸色看着比那天在办公室好多了。”
唐晏之伸手接过汤:“这周不忙,睡得好。”想了想又说,“吃得也好。”
梁绛不相信。
“真的。”
梁绛问:“吃的什么?”
“馄饨和烧卖,”唐晏之拿白瓷勺舀一勺汤,“两样轮着吃。”
“速冻的?”梁绛问,“不过也算是有进步,起码是冒热气的东西了,比外国人吃的好。”
唐晏之笑笑,脑子里又想到陆淮了。
吃过饭,宋教授和老师继续那盘没下完的棋,唐晏之不懂棋,但他知道观棋不语,于是安静地待在一旁。
宋教授爱书,客厅整面墙都打成了书柜,唐晏之随手抽出一本,是本诗集。
他六七岁就出了国,十五六岁才回到国内念高中,语文基础没打好,唐诗三百首也没背全,现在翻看还觉得有些新奇。
梁绛这盘棋眼见要输,于是有些走神,抬眼问唐晏之:“在看什么?”
唐晏之信手翻到一页,闻言轻声念出来:“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