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秋气爽,工作日的早晨,梧桐公园正热闹的时候。
梧桐树的叶子已经黄了,树下面,打太极的老头老太太们刚刚开始第二轮,买菜的则已经满载而归开始攀比谁买的小青菜更嫩。
街边早餐店更是爆满,上班族赶着上班,学生急着上学,再大的瞌睡坐在这也被吵清醒了。
陆淮停好车站在公园边上欣赏了一会儿太极,避开早高峰后在老汪早餐找了张桌子坐下。
“叔,一碗素面加个蛋。”
店里干净整洁,老板是个膀大腰圆的壮汉,正在给客人盛热腾腾的豆腐脑,抬头瞧见他乐了:“哟,终于舍得回来了 。”
陆淮笑了笑:“想您的面了。”
他前段时间跑徽州去待了两个月,也不是为了玩,就是在家待着没事干,想找地方散散心。
订的酒店就在黄山底下,靠山临江,山水如墨染,落地窗外就是山水画。
陆淮每天就对着山水云雾品品茶,吹吹风。
碰见阴雨天,远处群山雨雾缭绕,他能一个人对着江里荡漾的竹筏发一下午的呆,清净。
老汪习惯了他隔三差五不见人影,招手让店员把豆腐脑端给客人,自己擦了手给陆淮下面条。
锅一直是热的,水花翻滚,放一把面条下去,长筷子把面条划散,又另取了一口小锅,往里卧了个鸡蛋。
面锅旁的几个炉子里煨着香喷喷的浇头,牛肉、卤肉、肥肠……
台面上放着调料碗,味精、榨菜丝、辣椒油……
老汪拿了个白瓷大碗,什么也没往里加,只一点生抽和盐调味,撒上一点葱花。
几个滚头后锅里的面条就熟了,一勺热面汤浇在葱花上,老汪开始捞面条。
旁边一位老顾客扫码付钱时看见了,说:“嚯,这面看着也忒寡了,老汪你这是要砸招牌啊。”
老汪笑着说:“去去去,我侄儿就好这口,清淡。”
淋上几滴香油,把卧好的鸡蛋放上去,又烫了两颗小青菜。
“趁热乎吃,要不要再来张卷饼,我自个儿给你摊,用店里的新锅。”老汪把面条端到陆淮坐着的那张桌子上。
陆淮伸手取一双筷子,摇摇头:“这碗面就够了,您去忙,不用管我,我吃完回家睡觉了。”
“行。”从小看到大的情谊,没必要客气,老汪点点头,转身招呼客人去了。
他店里生意好,请了几个店员也忙不过来。
面条还冒着热气,陆淮用筷子挑起一注子面吹了吹,手擀出来的面条比机器压出来的更加爽滑筋道,一筷子下肚身心都舒畅。
一碗面条连带着面汤都喝干净,吃饱喝足从老汪店里出来,陆淮上车准备回家。
驶出还热闹着的梧桐公园,汽车平稳地奔驰进入繁华的市中心。
一刻钟后,一处高档小区的园门启动,汽车缓缓开进去。
把车停到车库,陆淮拎着箱子按电梯上楼,电梯升至一楼时“叮”一声响,门开,外面站着一位打扮精致的阿姨。
旗袍裤袜小高跟,挎着皮包的手上还戴着双讲究的蕾丝手套。
陆淮点头打招呼:“李阿姨。”
“哟,是小陆啊。”李阿姨看见陆淮热情洋溢,头发上才烫不久的卷一颤一颤的,“好久不见你了,你这是去哪儿了?”
陆淮说:“出去玩了一段时间,您这是刚晨练……办事回来?”
看着李阿姨的高跟小皮鞋,陆淮改口道。
李阿姨闻言脸上笑容绽放:“啊哟,我哪里有什么事情做,是一园区王阿姨她家儿子和儿媳妇今天去领证呀,非说这么重要的场合不能少了我这个媒人,硬拉着我一块儿去,还花钱给我做了个这个。”
李阿姨笑容满面从珍爱的皮包里掏出来一样东西展开,陆淮垂眸望过去。
那是一面鲜红的锦旗,上面的字还闪着金光——
“千里姻缘一线牵,人间月老在身边。”
要说这李阿姨,也是小区里的一位神人,整个园区,不管是单身未婚还是离异带两娃,不管是俊男靓女还是黄昏夕阳恋。
只要让她嗅到一丝单身狗的气息,她都能顺着这丝气息热心找上门,免费提供五星级的专业相亲一条龙服务。
叱咤小区许久,李阿姨唯独在陆淮身上栽了跟头,导致每次碰见陆淮,她总是热情中带着几丝惋惜,惋惜里含着几丝不甘,不甘里还透着些若有若无的怜悯。
展示完锦旗,李阿姨爱惜收好,又说:“小陆呀,你出去这么长时间不知道,你隔壁搬来新邻居啦。”
邻居?
陆淮愣了一下,这小区他搬进来两年多了,对面那户一直没有人住。
李阿姨有些激动地说:“好俊好上台面的一个小伙子哟,听说还是二院的医生,乖乖,年纪轻轻真是了不得,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对象,我娘家侄女今年刚毕业,名牌大学研究生的嘞,工作好,长得也好,两个人很般配的。”
又嘱咐陆淮:“小陆呀,你那邻居好忙的,阿姨平时很难碰见的,你和他住对门,有空帮阿姨问问呀,我那侄女真的很不错的,一般人我都不愿意介绍给他……”
一直到电梯升到楼层停下,李阿姨才依依不舍地出了电梯。
门关,电梯里重新安静下来,又继续往上升,在十六楼停下。
小区是三梯两户的格局,出了电梯左转A室,右转B室,公共区域的电梯厅是整面黑咖色大理石全包,两扇双开门的入户门隔着走廊正对。
陆淮出了电梯右转走到自家门口,按指纹的时候往对门看了一眼。
和他走之前没什么变化,没摆鞋架也没添花盆,只入户门前多了张深灰色的绒面地毯。
连开了四个多小时的车,陆淮现在困得不行,也没功夫上门和这位新邻居打招呼,进了自己家门在玄关换了鞋就往浴室里走。
家里阿姨昨天才来打扫过,处处都一尘不染。
入了秋阿姨还新换了洗衣液,床单被套上一股子清爽的松木香,陆淮吹干头发拉上窗帘,扑到床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