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中那道声音也似乎遗忘了她似的,当然也可能是在安静地潜伏着,等着看她究竟何时彻底崩溃。
等不到长俞仙尊,她也没有办法主动去求仙,那声音用了手段,把她限制在了人间。
时光匆匆,转眼间,人间已过三十载春秋。
某一日,许疏楼躺在后院的吊床上,脸上盖着一本《道德经》,酣然入梦。
耳边终于响起了一道声音,这声音听起来有些得意:“这三十余年,你过得如何?”
许疏楼伸了个懒腰:“你终于肯出现了?”
“三十多年了,你已经老了。”
许疏楼在吊床上荡了荡,摇头晃脑吟道:“三十年来世上行,也曾狂走趁浮名。”
“你过得如何?”
“三十年间更一世,其间堪笑复堪愁。”
“……好好说话。”
“好吧,”许疏楼终于肯取下那本盖在脸上遮阳的书,笑了一笑,“没想到我五十岁之时会是这副模样。”
“你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都是假的。”许疏楼拂了拂袖,她今日穿了一件绣仙鹤的文士袍,看起来儒雅温文,倒有几分像她的父皇。
“可你在这里过的这大半辈子是真的。”
许疏楼点点头,起身给自己斟了杯酒:“总算过得还算有意义,我做了私塾夫子,用自己赚的钱买了间院子,还在院子里种了杏花。”
院外有孩童经过,口中叫着许夫子问好,许疏楼便对他们挥了挥手致意。
虚空中的声音听起来很惊讶:“你似乎过得还不错?”
“还好吧,就是邻里太过热情了,总想给我介绍个媳妇,有点麻烦。”
那声音喃喃道:“你怎么会还没被急疯的?”
“疯也没用。”许疏楼摊手,她进来前,便在册子上读到过,曾有一人在这里待了百年,出画时却才过了几个时辰,如此一来师弟师妹想必不会太担心。
那声音急急追问:“你每天都在做什么?”
“通读各种典籍,也算用这段时间做个积累,闲来还看了很多话本,其中不少还是以我本人为蓝本的,我自己也创作了一本,可惜卖得不怎么好。”
“……”
许疏楼手中折扇轻摇,没错,她甚至还曾去街边铺子挑了一把趁手的折扇:“托你的福,我这三十余载还学会了拧门撬锁、种菜种花、弹秦筝和弹棉花,会说一口很好听的吴侬软语,学会了不借助灵力在赌场出千,还学会了私铸钱币,当然最后这个没什么用。”
“等等,私铸钱币?”
“对了,我还偷师了一些人间的精妙剑法,等我出去后,可以把这剑法融进灵力试试,必然威力大增。不过我还是没学会做饭。”
“这般耽搁修行,你真的不急?”
许疏楼笑着抬指点在额侧:“我在修心啊。”
“……”
院外有位老汉喊道:“许夫子,我家那口子叫你过去吃饭呢,今儿做的是你喜欢的羊肉臊子面!”
“好,我昨日刚买了一坛逍遥酿,待会儿正好拎过去咱们一起喝。”
“好嘞!”老汉笑呵呵地离开。
许疏楼又看向虚空:“对了,我还没问过该怎么称呼你,你叫什么名字?”
“你不需要称呼我。”
“那我能给你起个名字吗?这样讲话太别扭了。”
“不能!”
许疏楼遗憾:“好吧,是你的损失,我可是很会取名字的。”
那声音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语气里含了点不屑:“这里有什么好的?”
许疏楼一点院里假山瀑布:“这是流水”,又用折扇一指天空道“那是停云”,一指花树“杏花”,一指桌面“美酒”,最后一指地面“灰砖”。
最后总结道:“流水停云、杏花美酒都有了,如何不好?”
“……”等等,刚刚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混进去了?
“你居然没有发疯,”那声音道,“我以为你这样爱热闹的人,困在这样一座小城总会疯的。”
“我偶尔也出去云游过,这么多年了,皇帝早就不找我了。”
那道声音忽然抓到了什么似的问道:“你有没有去过青阳城?”
“没有,”许疏楼坦然地笑了起来,“他早就不在青阳了,他回京城封侯拜相了。”
“我不信你真的能如此坦然,你是不是在逞强?”
“是啊,我是在逞强,”许疏楼手中折扇一抛一接,“对了,你能不能幻化个模样出来?哪怕是虚影也好,我不想对着这一团空空荡荡说话。”
那声音已然学聪明了,闻言发出一声冷笑:“我幻化个虚影好供你瞄准是吗?”
许疏楼讶然:“你怎能这样揣测我?”